083一线生机
司马昭简直是一夜发起烧来,王元姬手忙脚乱地给他用凉毛巾降降温,但是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这天晚上她几乎没怎么睡,一想起那个恶毒的妇人就气得火冒三丈,但是她自己也慢慢意识到,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外面的瘟疫严重,家里还有个病人,现在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得振作起来。
烧迷糊的司马昭靠着墙,睁着迷离的眼睛,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要是死在这,你及时找个好人改嫁了吧,别为我守寡一辈子。”
王元姬掐了一把他滚烫的脸颊,又气又笑道:“这叫什么话,你是安慰我呢,还是试探我呢?好,你再这么说,我现在就回洛阳去,嫁给谁呢……”
他是真的委屈,小声道:“姜维。”
“说什么呢!”王元姬瞪了他一眼,又拧了一把浸着温水的毛巾,在他滚烫的额头上擦了擦,说:“这都哪年的陈年旧事了,你怎么还提?”
他虚弱地吸了两口气,说:“上次我在家里的衣柜里,还看见他给你的玉佩。”
这……确实不好解释,她的那块玉佩早就摔碎在天水城外了,现在手里这块怎么阴差阳错出现的,连她也不知道。
“好了。”王元姬用手顺了顺他的胸膛,坐在炕沿上给他喂水,说:“我让钟会去请大夫了,别上火。”
然而钟会最后却是一个人空手回来的。脸上蹭的满是灰尘泥土,连衣服都扯坏了好几个口子,他破门而入,大口喘着粗气,哽咽道:
“外面好多人都染了疫病,十里八村都请不到大夫,路旁堆满了尸体……”
他的眼里露出无限恐惧。
王元姬跌坐在地,手里的水碗也打翻了。谁能想到,几日前还忙着丰收,一团喜气,疫病突然以迅雷之势袭击到他们头上,把一切的美梦都打碎了。
她在想该怎么办,骑马回洛阳吗?洛阳城内的瘟疫闹得比这里还严重,如果惠姑在就好了,可是惠姑外出看病,一时也找不到她。
不行,不能乱,王元姬痛定思痛后下定决心站起来,拿出一块绢布蒙上脸,告诉钟会:“你留在这照看他,我出去一趟。”
刚要出门,一道力量拉住她的衣袖,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泪流满面的钟会,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
“可是外面都是死人啊……”他哭咽道。
满腔的责任感让王元姬再一次坚定决心,安抚他道:“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你就当他们是睡了,沉沉睡去,就不用在人间受苦了。”
其实她自己也害怕。
残阳如血,空旷的田地上吹来凄凉的风,她远远看见路边的人潦草地在地面上挖出一个坑,把尸体扔进去,再用土块填上。
村子周围有军队把守,防止病人离开村落而导致疫病扩散蔓延,临时搭建了几座隔离病人的收容所,但不时有裹着白布的尸体被人抬出来。
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
王元姬深深低埋着头,更加紧了脚下的步伐,怪不得钟会回来的时候会如此害怕,可她没有回头的余地,她一定要去夏侯府上问问李惠姑的行踪,哪怕只有一线的机会。
她骑着马狂奔到夏侯家门前,沉着气敲响了门环,开门的是一位戒备森严的家丁,脸上同样蒙着一块布,她向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历,跟着他进了门。
沉重的气氛,一路无言。
前来接见她的人是夏侯玄。惠姑不在家,夏侯玄就担负起了带孩子的重任,每天被小女儿折腾得寝食难安,休息不好,整个人的气色都有些疲惫。
“太初兄长!”激动的王元姬佯装要跪,夏侯玄连忙将她扶住,问:“这是何苦,坐下来慢慢说。”
她急得语无伦次,额头上挂满汗珠,说:“司马昭也染上疫病了,洛边村那个偏僻地方连个医生都请不到,我想来看看惠姑是否在家?”
夏侯玄果然摇了摇头,叹道:“这场疫病其实早就出现了,不过陛下并不重视,如今爆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惠姑被召进宫中治病,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和民间百姓比起来,皇宫里的陛下和众位妃嫔们岂不是更金贵?王元姬心中隐隐失落,依然起身朝着夏侯玄作揖:
“那她临走时有没有留下治病的方子,或者救病的书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司马昭病死,还有一村子的人,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死去。”
夏侯玄站起身,将她领到一间书屋里。说是书屋其实更像一间药房,扑面而来的是中草药的香气,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药材的名称,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些许书籍,规规整整。
夏侯玄翻开其中一册,从书页中拿出一张写满字迹的小纸条,他又抽出一张新纸,原封不动地抄上去,将复刻的纸张交给了王元姬。
“惠姑说药材适用要因病和因人而异,这个方子适用的范围比较大,但能否真的起作用就无从所知了。”
这张纸对王元姬而言就是从天而降的援手,她仿佛能隔着字样看到李惠姑平静柔和的五官眉眼,感激之情涌上心头,这次是真心实意朝着夏侯玄拜了又拜。
“多谢太初兄长!”她频频点头,激动得快要流泪,指着上面的药材问:“可有余量?”
夏侯玄看了一眼,又亲自拉开抽屉核实了一下,回头说:“有几样还有余量,但是苍术没了,许是被惠姑带进宫里了。”
王元姬拍手道:“苍术?我之前见过,在山间石缝里应该能找到,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