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覆巢之下

被免除官职的曹爽窝窝囊囊地回了洛阳，心想着此生再难平步青云，做个闲散的王孙公子也好，反正他有的是钱财，足够他下半生肆意挥霍了。

唯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家门口驻满了司马懿派来的军队，严格看着他的一言一行，就连去后园拿个弹弓都会被说三道四，时间久了，他日觉苦闷。

终有一日，屠刀还是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黄门张当在廷尉面前招供，曹爽及其党羽密谋反叛。事情的真假尚未考证，他和他的手足兄弟们直接被司马懿被扣上“逆贼叛乱”的帽子，逮捕入狱，诛灭三族。

如此迅猛的变势，洛阳城人心惶惶。

月下的长廊里，王元姬和司马昭对坐在石桌前小酌，冰凉的月光照在石桌光滑的桌面上，亮得如此刺眼。

“阿昭，你说百年之后，世人会如何评价今日之事？”四下无人，王元姬自知此话不能被家里其他人听去，故意压低了声音说。

“当初是父亲指洛水为誓，许下曹爽荣华富贵，如今却又反悔，诛杀他全家及党羽。即便是借着谋逆的名号，天下人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政治之争无非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今日若不诛杀曹爽，明日走上行刑台的人便是我们了。要它后世好名声，有什么用？”司马昭直言不讳道。

王元姬的手放在热乎的手炉上，身披着一件藕荷色的大氅，细心地扫了扫司马昭鼻尖上落的灰，轻声道：“曹爽罪有应得，只是有些不该牵连的人，他们是无辜的。”

司马昭抬眸与她相视，二人心有灵犀，只一眼便猜透了对方的心思，他宽慰道：“我知道你怕此事会牵连太初兄长，他既已交出兵权，父亲也不会太难为他。毕竟太初在洛阳的名士中很有声望，往后还得用着不是？”

“今日金乡公主登门来求情了。”王元姬说。

司马昭眼皮一跳，随即道：“何晏在曹爽身边做尽坏事，从前还被称为‘台中三狗’，就是金乡公主亲自登门谢罪，父亲也宽恕不了他啊！”

“不。”王元姬面色沉重地摇头，“她不是来给何晏求情的，夫妻诀别，自知死生难见，她是想来求父亲网开一面，莫要杀害他们五六岁的儿子。”

王元姬的手落在装满酒的杯盏壁上，踌躇，犹豫地开口：“他们的孩子，也只比炎儿小一点……”

做母亲之后的她实在见不得母子分离的场景，孩子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看见旁的父母总是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身上。

即使他们是这场政变的赢家。

“我知道。”司马昭一把扶起不胜酒力的王元姬，懊恼自己怎么一不留神让她喝了这么酒，年纪越长，酒量却是江河日下。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司马昭扶着步伐混乱的王元姬，踩着月光回到房里。

第二天夫妻二人找到司马懿面前说情，金乡公主的孩子最终得以保全，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从此便深居内宅，不再过问外事。

行刑之日，血流成河。

从此，魏国司马氏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