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相依为命 - 洛阳天水记 - 无木也乔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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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相依为命

阿髦死盯着抬走司马皎的几个人,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潜伏在后面跟上去。

他们对这场绑架似乎是早有预谋,熟稔地背过人流将司马皎抬进一个狭隘的空巷,绕了不知多少个圈,来到一片空地上,粗暴地把昏迷不醒的她扔在车上。

眼看着他们就要乘车离去,阿髦忍无可忍,疾步走上前去,拉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衣袖,镇静道:“拿我和她换。”

男人朝着他的腹部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不耐烦地嚷嚷道:“去去去,哪来的死孩子。”

由于年龄和体力悬殊,阿髦当时便摔倒在地,短短几秒后不屈不挠地站起来,喘着气道:“你偷女人能换几个钱,我家可就我一根独苗,赎金少不了你的。”

另外一个戴着草帽遮掩面容的男人忽然抬起头,露出古铜色的面庞,眼神阴鸷压迫,声音沉沉:“我们可不是拿她换钱,而是要了她的命,你再不走,我连你也一起剁了。”

阿髦在脑海里飞快地思考,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如此。实不相瞒,她是我姐姐,卫将军司马师的女儿,我是她的堂弟,司马炎。”

几个男人相视一眼,下一秒便拿出绳索将阿髦也绑了起来,他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无果,接着便被他们扔到了马车上,坐在昏迷的阿皎旁边。

不知道车要行驶到哪里。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原位,手脚都被束缚住,用嘴掀起一角车帘,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田地,判断此刻他们应该到了洛阳周边。

细心的他竖起耳朵悄悄偷听外面的人谈话,隐隐约约中总是听见“令狐大人”这个称呼。他心想,最近元姨和他讲淮南的战况,起初就是兖州令狐愚联合王凌叛乱,那么这起绑杀案,是否与他有关?

如果说不为财,只为杀人,这么解释便行得通了。虽说王凌还在押往京师的路上,最后的结局一定会很凄惨,这是司马懿一贯用的怀柔战术,当初的曹爽便是借鉴。

令狐愚在未起事前便已病死,被司马懿开棺曝尸三日。他的族人若要绑架杀害司马师的女儿复仇,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阿髦心思沉重地望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司马皎,把头探出车窗外,说:“令狐大人,您没写封信给我母亲,勒索一笔赎金?”

戴着草帽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两腮上长满了凌乱的黑胡茬,眼色依旧阴沉,“不需要。我只要你和她都死,还要死得无比凄惨,为我魂灵升天仍不得安息的兄长偿命。”

阿髦从容不迫说:“然后呢?我们死了,等卫将军回来之后,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把你们揪出来。到时候别说我们,就连你也要上天去陪你那死去的哥哥了。”

“大胆!”男人掐住阿髦的脖子,他卡在车窗上,马车骤然停止,双方僵持在这里。

阿髦的脸因呼吸困难而胀痛发红,瞳孔紧缩,颤抖地看着他,“我的意思是……趁着大军还未归来,不如……不如拿我们要挟我母亲……她一介妇人,心慈手软,你们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离开魏国境内,不就好了?”

“不然你们也是死路一条。”他又补了一句。

一旁的壮汉听完曹髦的话,似乎觉得甚有道理,踌躇地对草帽男说:“大人,我也不想死,家里还有妻儿……”

草帽男思忖半晌,望着即将落下的夜幕,铺陈在深蓝色天空中零落的星斗,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让马车按照原路线行驶。

阿髦松了一口气,大口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瘫倒在马车背椅上。

夜晚,阿髦和司马皎被关押在一间没有窗子的铁笼房里,外面有持刀的壮汉层层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此时司马皎已悠悠转醒,听阿髦讲述了来时的一系列事情,她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压着嗓音说:“你傻啊,明知是死你也跟上来,你为什么不走啊。”

阿髦伸出冰凉的手将她两边凌乱的发别在耳后,看着她说:“我母亲那么喜欢你,你是她从小带大的学生。我一个人回去,她会恨我一辈子的。”

司马皎怔愣地看着他,抽泣两声,“你这话什么意思嘛,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怨恨你。”

“好了,不说这个了。”阿髦扭头望着密不透风的墙,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说道:“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拖住他们,只要大将军班师回朝,何愁不解决了他们?”

“爷爷和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司马皎怀抱着双膝,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地面上写字,至于写成什么样子她看不清,也不知道。

如此混混沌沌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那个草帽男人亲自找上了门来。

他叫令狐华,是协同王凌叛乱的令狐愚的弟弟,王凌是他的亲舅舅。

令狐华的脸色很难看,刚打开门,便踢醒了靠着墙根酣睡中的孩子们,甩来一张硬邦邦的饼子,撂下话说:“起来,吃完了跟我走。”

司马皎捡起来又脏又硬的饼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阿髦用胳膊肘推了推,两人默不作声地把饼子扯成两半,艰难而麻利地吃完了。

二人的手脚都被捆住,扔在马车的后座上,嘴里塞了一块破抹布,这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髦看着身边的司马皎,她的眼圈红红的,眼眶里的泪珠不停地打转,身体因畏惧而发抖,肩膀一耸一耸。

他忍无可忍,用身体撞动马车墙壁,外面的人感受到了车里的异样,即刻停住了马车,掀开帘子核查。

令狐华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阿髦无法说话,便将黑眼仁向下看,示意令狐华拔出他口中的抹布。

“我渴了。”重获言语自由后的他第一句是求点水喝。

“自己去河边喝去。”令狐华薅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车上拽出来。他借此机会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一座荒凉的孤村,如此眼熟,这不是……洛边村?

阿髦心一紧,脸上却佯装若无其事,去河边胡乱喝了几口水,又给司马皎盛了半壶。

喝水的间隙,他说:“别怕,我已有逃脱之策。他们暂时不杀我们,说明我们还有可用之处,一时半会死不了。”

司马皎睁着充满泪珠的红眼睛望着他,转瞬又低下头,不置可否。

阿髦当然记得这里,洛边村是他出生的地方,记忆开始时,姨夫官居典农中郎将,统领洛阳周边田地耕种。

他还知道,这座村子有一个消失了很久的别名,叫作鸢村。

自从钟会点的那场火烧光了庄子上的鸢尾花,十多年过去,这个名字就如同尘埃般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中。除非住在过这里的老人,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它了。

悄悄潜入村后,他们被锁在一间木屋里,迎接他们的又是漫长困顿的黑暗。

令狐华在外面和手下商讨如何处理两人的事情。

如今他的顾虑在于,若是修书一封寄到司马家去,万一女主人动用家丁把他们团团围住,他当然可以带着两个孩子同归于尽,可他们的命不是也没了?

“大人,不如把那男孩打一顿,让他带着信血淋淋地回去,他家人怎舍得这金枝玉叶的女郎也遭此劫难?气急攻心自会放下芥蒂,一心想着赎人了。”手下建言献策道。

令狐华端着下巴思量了一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一开始只想让这两个孩子给他兄长和舅舅偿命,走了一天一夜之后不禁凉意透骨,他还是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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