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修) - 与刁蛮千金假成亲后 - 蔚溟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一章(修)

方过清明,越州城中难得是一个晴日。

城东一条清净小巷,沈蕙娘提着几样礼品,在一处民居前立住了脚,轻将门扉叩响。

不一时,便有个面容和善、衣着朴素的老年人出来,与沈蕙娘开了门。

沈蕙娘忙与她见礼,递过一封荐书去,恭谨道:“赵娘子万福。晚辈名唤沈蕙娘,今日叨扰,原是受淮州白鹤绣坊陆东家引荐。”

那赵娘子接过荐书来瞧了一回,忙将她迎进屋里坐下,说道:“原是陆东家绣坊里的绣工。你在陆东家坊中做得几年了?如今怎的到越州来?”

沈蕙娘答道:“蕙娘十二岁入绣坊做学徒,算到今年,在坊中也有六年了。如今是家中小妹考进大雅书院,蕙娘便随她迁来城中入学。眼下正需在城中寻家绣行,也好做事糊口。”

这赵娘子在城中明月绣庄做事多年,现下任职管事,与陆东家颇有交情。

听得沈蕙娘这般说,赵娘子便与她要了几样做成的绣活来相看。

沈蕙娘便递过一方喜鹊登枝的帕子、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

赵娘子接来细看一回,见得其上针脚皆是细密有序、层次分明,立时面露赞许,笑道:“瞧着你这小娘子年纪轻,不意竟有这等好手艺。绣庄眼下正缺熟手,明日我便引你去见见东家。倘或东家不许时,我再与你寻别处出路。”

沈蕙娘心中一块大石,此时才落下地,忙起身谢礼,感激道:“多谢赵娘子提携。”

赵娘子又关怀她几句落脚之事,得知她妹妹已入书院,她也寻得客栈暂且住下,方才放了心。

两个又闲话一回淮州旧事,赵娘子便与沈蕙娘递茶吃了,只道:“小娘子倒来得巧。我前晌才与东家递了辞呈,不日便要回乡去。能与东家招揽得你这般好手,也算不负东家这些年照拂了。”

一面笑道:“小娘子若能入明月绣庄,也是个有福分的。这绣庄开了二十来年,本钱颇丰,如今活计也多。工人的月钱,从来只有多拿,没个克扣的时候。便是那绣庄东家方员外,唤作方明照的,待人也最是仁厚和气,你在绣庄做事,断不会受了委屈。”

沈蕙娘乍听得“方明照”三字,心头登时一震,忙问道:“听赵娘子这般说来,明月绣庄便是二十多年前,由这方员外创下的么?”

赵娘子点头道:“正是。那时候,方员外从家乡逃难出来,辗转许多地界,才到得越州城中来。亏得她一手好针线,又生得七窍玲珑心肝,从替人缝补做起,一步步积攒,这才有今日明月绣庄。”

沈蕙娘心头愈紧,又问道:“这方员外……早年逃难之时,可曾去过吴州么?”

赵娘子奇道:“小娘子怎的却知晓此事?方员外早年确到过吴州,还在吴州受过一位娘子的救命之恩。这些年来,她没少托人回去打听,只念着要好生回报,可惜竟是全无音信。每每提及时,皆是抱憾不已。”

说及此处,那赵娘子却猛地将话头一滞,又把眼往沈蕙娘面上好生瞧了一回,方道:“我从前听东家说,那位吴州娘子姓沈,莫非……你认得那位沈娘子么?”

沈蕙娘眼见教她猜出,便道:“方员外所说沈娘子,正是我母亲。我母亲原是吴州人,后来便迁到淮州去了。”

赵娘子听过这话,早是眉开眼笑,拍手道:“原是这等因由,倒教东家寻这许多年头!东家得知时,不知如何欢喜!却不知沈娘子如今在何处?”

沈蕙娘垂眸应道:“我母亲去了六年了,如今葬在淮州老家。”

赵娘子忙敛了笑脸,与沈蕙娘作揖赔礼道:“我方才不知此事,却是失礼了,还望小娘子宽谅。”

沈蕙娘只道:“赵娘子原是无意,倒不消挂心,只是蕙娘却有一事相求。待见了方员外时,还请赵娘子先莫要提及此事。”

赵娘子讶异道:“这原是天大的缘分,小娘子怎的却不肯与方员外说知?”

沈蕙娘答道:“赵娘子莫怪,原非蕙娘轻慢。只是母亲助人,原是出于善心,非为图报。便是母亲生前,也从不曾与蕙娘提起方员外。蕙娘得知此事,原是此番离乡之时,才在母亲遗物中,寻得方员外留下的信物。”

她温声说来,语气愈发恳切:“如今蕙娘寻到方员外府上,不过为凭着自家手艺讨口饭吃。倘或先与方员外说知,却似挟此恩情入门,倒显得作践了母亲生前德行,也轻贱了方员外一片感恩之心。待寻着恰当时机,蕙娘自会与方员外如实相告。”

赵娘子只叹道:“小娘子竟有如此胸怀见识,正是难得。也罢,明日我只引荐你手艺,旁的不提便是。至于恩情旧事,由你自己寻个机缘,与东家分说也好。”

沈蕙娘谢过赵娘子,又略坐片刻,约定了明日晨间同去明月绣庄,拜见方员外,才与赵娘子别过。

却说沈蕙娘离了赵娘子家,行到街前,早是日西时分。

越州城中街景繁华,她却心绪沉沉,全无心赏玩,只盼早些回客栈去。

原来适才与赵娘子谈论那方员外时,沈蕙娘尚有一事不曾吐露。

她在亡母遗物中寻得的“方员外信物”,原是一纸婚约,与一枚刻了“方”字的玉佩。

那婚约上言辞恳切,言及曾受沈母大恩,无奈将远赴越州,一时回报不得。只盼来日谋得生路,再与沈家结了亲家,以偿恩情。

落款之处,正是“方明照”三字。

沈蕙娘思及这婚约,不由叹一口气,只忖道:明日见了方员外时,还须与她退了这门亲事才好。

原来这沈家姊妹两个,早早便丧了母亲。妹妹自小天资聪颖,沈蕙娘为供她读书,便到镇上绣坊做了学徒。

如今妹妹好容易考入书院,沈蕙娘所念,不过是在城中寻个营生,好攒些银钱,继续供妹妹读书。

故而虽得了这婚书,沈蕙娘却全无成亲的心思。

正行间,沈蕙娘忽见道旁棚下一处小摊,摆着各色精巧玩意。

她步子不觉一顿,只瞧向摊上几只彩绘的泥偶。

那泥偶捏得极是活泛,描金点翠,衣袂翩然。

摊旁早围拢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孩童,正与摊主递过铜钱,各人买得一只,嬉闹着去了。

沈蕙娘瞧了半晌,不觉想起妹妹,便是上前去,与摊主递上铜钱,也买下个戴大红花儿、穿圆领红袍的状元娘子来。

那摊主依言递过泥偶,却在她接过之时,忽地伸了手,将掌心翻来,谄声说道:“客官,纳福,纳福。”

沈蕙娘只道是句吉庆话,便是应道:“借您吉言。”

谁知那摊主却仍与她摊着手,油嘴里又滚出两声“纳福”来,正如鹦鹉学舌一般。

沈蕙娘兀自不解,也伸了手道:“纳福,纳福。”

忽听得一旁爆出鹅叫似笑声,却是个矮小行人朗声道:“娘子,人家与你添讨些纳福钱呢!”

不待沈蕙娘开口,对面一个高大行人早是乜斜着眼,将她打量了一回,便从鼻子哼出一声来,嗤道:“何消与这乡巴子费嘴?看那夯货样子,怕是连铜钱眼儿都未见过,倒舍得买个耍货儿充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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