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下）
第十九章（下）
凌晨三点，甘灵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周围没什么人，医院里显出一派和白天截然相反的寂静。程照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脚步声清脆果断，甘灵扭头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天使。程照手里拿着一杯饮料和一个面包，到近前，递给甘灵，“你吃点，豆沙馅儿的。”“不饿。”“那喝这个，牛奶，安神的。我让小卖部的人加热过了。”甘灵接在手上，低头啜一口，微微烫，喝下去，浑身都暖起来。这才意识到医院的冷气开得有多足，她四肢都冰凉。“你喝吗？”程照摇头，在甘灵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烟味扑入甘灵鼻息。“你抽烟了？”“嗯。就一根，提提神。”程照低头嗅嗅，“味儿大吗？”甘灵把手搭在他掌心里，“没关系……程照，谢谢你。”“自己人不用谢。”“要的。今晚上如果没你在，我扛不住。”“我也没干什么。”甘灵心说，只要你在就行了。她捧着盛牛奶的纸杯，暖意从掌心缓缓输送至心脏。她说话时语速很慢，仿佛漂浮在梦里。“我太紧张了。怕我爸丢下我走了。他七十还没到呢……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为了我，他这辈子牺牲很多，可我总是让他操心。”她轻轻抽鼻子，还是没能抵挡眼泪滑落的趋势。程照扭头看她，然后把她搂进怀里。“别怕，你还有我。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甘灵靠在他肩上，感觉有这样一个肩膀支撑着自己真好，不必再假装坚强，假装无所谓。她感觉程照的胳膊又稍稍用了点力，两人相拥得更紧，甘灵心里更踏实了。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真奇怪，不过是多了个人而已，心底却生出数倍的勇气，她想，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会勇敢面对的。程照仿佛能读出她心里在琢磨什么，“你信我，甘老师会好转的。不过，以后不管他怎么赶我，我都不会再跟你分开了。”甘文康在手术当日中午醒了过来，这是他第三次中风，虽说送医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舌头比从前更加不利索了，连甘灵都分辨不清他想说什么，只能靠猜。医生告诉甘灵，休养一段后情况会有所好转，但肯定…
凌晨三点，甘灵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周围没什么人，医院里显出一派和白天截然相反的寂静。程照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脚步声清脆果断，甘灵扭头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天使。
程照手里拿着一杯饮料和一个面包，到近前，递给甘灵，“你吃点，豆沙馅儿的。”
“不饿。”
“那喝这个，牛奶，安神的。我让小卖部的人加热过了。”
甘灵接在手上，低头啜一口，微微烫，喝下去，浑身都暖起来。这才意识到医院的冷气开得有多足，她四肢都冰凉。
“你喝吗？”
程照摇头，在甘灵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烟味扑入甘灵鼻息。
“你抽烟了？”
“嗯。就一根，提提神。”程照低头嗅嗅，“味儿大吗？”
甘灵把手搭在他掌心里，“没关系……程照，谢谢你。”
“自己人不用谢。”
“要的。今晚上如果没你在，我扛不住。”
“我也没干什么。”
甘灵心说，只要你在就行了。她捧着盛牛奶的纸杯，暖意从掌心缓缓输送至心脏。她说话时语速很慢，仿佛漂浮在梦里。
“我太紧张了。怕我爸丢下我走了。他七十还没到呢……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为了我，他这辈子牺牲很多，可我总是让他操心。”
她轻轻抽鼻子，还是没能抵挡眼泪滑落的趋势。程照扭头看她，然后把她搂进怀里。
“别怕，你还有我。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甘灵靠在他肩上，感觉有这样一个肩膀支撑着自己真好，不必再假装坚强，假装无所谓。她感觉程照的胳膊又稍稍用了点力，两人相拥得更紧，甘灵心里更踏实了。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真奇怪，不过是多了个人而已，心底却生出数倍的勇气，她想，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会勇敢面对的。
程照仿佛能读出她心里在琢磨什么，“你信我，甘老师会好转的。不过，以后不管他怎么赶我，我都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甘文康在手术当日中午醒了过来，这是他第三次中风，虽说送医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舌头比从前更加不利索了，连甘灵都分辨不清他想说什么，只能靠猜。医生告诉甘灵，休养一段后情况会有所好转，但肯定恢复不到之前的水准，毕竟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住院观察期间，甘灵天天跑医院陪着父亲，还给父亲买了块写字板，他说不清楚的话可以写下来告诉自己，减省许多猜错的麻烦。
但甘文康还没恢复，写字对他来说花的力气不比讲话少，写出来的字还大多歪歪扭扭，完全失去他平时那种俊秀飘逸的板书风格。甘灵怕他伤心，就根据他平时的习惯，把诸如“想喝水”、“饿了”、“想睡觉”这样的基本语句，写在卡片上，放病床柜上，甘文康有什么需求，抽出卡片就能表达意思。
随着时间的流逝，卡片变得越来越多，两周后，卡片不够用了，而甘文康写字也没那么困难了，交流终于流畅起来。
程照是在甘文康病情稳定了一段时间后才出现在病房里的。
那天傍晚，吃过晚饭没多久，甘灵在病房给父亲喂鲜打的果汁。果汁机和水果都是程照送的，眼见一篮子水果快见底了，甘灵就叮嘱程照再添点新货来，以前两人交接东西都是在楼道，这次她没想到程照会堂而皇之走进病房。
甘灵第一反应是想把程照推出去，但是来不及了，甘文康已经看见他了。
程照把水果篮放在电视柜上，说话时声音里含了丝紧张，他勉强盖住了。
“甘老师，我，我来看看您，身体恢复得不错吧？”
甘灵紧张得盯着父亲，唯恐他生气，情绪不稳定，这么担心着，心里就怨程照性急，等父亲出院都没耐心。
甘文康反倒是最平静的，视线在水果篮上匆匆掠过，又停留在程照脸上，他开不了口，那目光因此就更加有分量，程照脸上的笑容都快变形了。
甘灵不得不想法子缓和气氛，“谢谢你啊，程照，你公司挺忙的吧？还抽空过来看我爸。”
程照平时很机灵，对甘灵的言语揣摩很到位，今天可能因为情绪紧绷，反而变笨了，摆手说：“不忙！该忙的都忙完了，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
甘灵简直想让自己的目光变成小锉刀，好好挫挫他的榆木脑袋。
“那你晚饭吃了吗？”
“没呢！这不是还早呢嘛——甘老师吃什么？”
“我在隔壁餐厅订了粥便当，应该可以去拿了。要不你陪我去？”
甘灵一起身，程照就有点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下逐客令了，他显然是带着目的来看甘文康的，有点不甘心似的往床上瞟了眼。那哀怨的小眼神恰好与甘文康的目光撞个正着。甘文康忽然冲他点了点头。
甘灵已经走到门口了，但程照却走向床边，且神情激动。
“等等！甘老师有话要说！”
甘文康的目光从程照脸上挪到甘灵脸上，甘灵只得走回来，心情还是紧张的，怕甘文康忽然发飙，她想尽快带程照离开。
“爸，我得去帮你拿晚饭……”
甘文康拿起写字板，写了一行字给甘灵看：“你一个人去。”
甘灵愣住，“那程照……”
甘文康继续写，“他留下。”
程照也凑过来读写字板上的信息，读完神色更激动了，仿佛他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时刻，可以和甘文康面对面好好交谈的机会。
甘灵当然不愿意，“爸，你要说什么？等你说完我再去。”
甘文康脸色一沉，对她挥挥手，程照也扭头劝她。
“你就去吧。放心，我绝对不会刺激甘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