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薪火相传
第66章薪火相传
夜雨初歇,驿馆的青瓦上还凝着水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打在窗台上,像谁在轻轻叩门。
萧以安坐在镜前,看着谢珏用细布蘸着温水,一点点擦拭他指尖的墨痕。昨夜对着卷宗研究到深夜,指缝里都浸了墨色。
“轻点。”萧以安缩了缩手,指尖被布帛擦得有些发痒。
谢珏低笑一声,放慢了动作:“殿下再娇气,这墨怕是要渗进骨头里了。”
他指尖划过萧以安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近来又添了几分练刀的硬实,“白秦之那边有动静了,府医说他后半夜醒过一次,只问了句‘莲花找到了吗’。”
萧以安心里一动:“他果然是冲着莲花去的。”
“不止。”谢珏放下布帛,从袖中取出那块从白秦之掌心抠出的碎布。
“你看这针脚,虽粗粝却藏着章法,每三针刺一朵小莲,是苏家特有的莲心绣。我曾记得母亲的绣谱里记载过,说是当年苏家老太太独创的,用来标记私密账目。”
“沈姨?”萧以安愣住,“她怎么会知道苏家的绣法?”
谢珏眼神沉了沉:“我也正为此疑惑。母亲年轻时在江南住过三年,她说曾受一位苏姓夫人所托,帮着照看过分散的织户家眷。那些人后来大多进了静心庵,也就是现在启慧绣馆的前身。”
话音未落,福顺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乌木托盘,上面放着个青瓷药瓶:“殿下,谢大人,柳阁老派人送来的,说是专治箭伤的秘药,特意嘱咐给白公子用上。”
萧以安拿起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药丸:“似乎是宫里的御药,柳阁老倒是好大的面子。”
他顿了顿,指尖用力碾开药丸,里面露出一点暗黄色的粉末,“只是这药里掺了凝神草,虽无毒,却能让人嗜睡三日。”
谢珏自然地用手帕替萧以安擦去药粉,将药瓶放回托盘。
“这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若我们不用,是不给柳阁老面子;若用了,便是默许他插手白秦之的事。”
萧以安沉默了一瞬,对福顺道,“给秦之用上,剂量减半。”
福顺应声退下。
萧以安走到窗边,看着巷口那棵歪脖子柳树。
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卖花姑娘,篮子里的茉莉用湿布盖着,眼神却不住地往驿馆瞟。
“张启年的人也来了。”萧以安道。
“意料之中。”谢珏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秦之在废窑查到的,恐怕不只是账册那么简单。张启年的父亲当年接手苏家产业时,曾私下倒卖过一批贡品云锦,这事若翻出来,足以让张家万劫不复。”
萧以安忽然想起什么:“柳阁老说,废窑曾是苏家旧产。会不会……那里就是苏家藏账册的地方?”
“极有可能。”谢珏点头,“白秦之呓语的莲花账,说不定就是记着这批云锦去向的秘账。”
正说着,玄镜司卫来报,说苏绾派人送来了样东西。
展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云锦残片,上面绣着半朵莲花,针脚与白秦之碎布上的如出一辙,只是这半朵莲的中心,用金线绣了个极小的“沈”字。
“苏绾说,这是她在绣馆旧箱底找到的,”卫卒转述道,“是她母亲当年的陪嫁,说是一位沈姓夫人所赠,让她遇到危难时凭此物去寻一位姓柳的大人。”
谢珏的指尖抚过那个“沈”字,指腹微微发颤。
他母亲当年在江南时,确实用过“沈夫人”的名号。
“柳大人……”萧以安沉吟道,“难道是柳阁老?”
“应该是。”谢珏道,“母亲与柳阁老早年或许相识,都曾与苏家有旧。只是后来苏家出事,母亲回了京城,柳阁老则留在江南,这其中的纠葛,怕是比我们想的更深。”
窗外的卖花姑娘忽然收拾篮子离开了,临走前朝驿馆方向递了个眼色。
谢珏眸色一凛:“张启年的人要动手了。”
“去废窑?”萧以安问道。
“嗯。”谢珏点头,“他们以为我们会等白秦之醒了再行动,这正是机会。”
他转身取过两把短刀,递给萧以安一把,“换上夜行衣,从后门走。”
·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城西废窑周围便多了些黑影。
张诚带着十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在窑外徘徊,手里拿着张图纸,正对着窑壁指指点点。
“就是这儿,”张诚指着一块刻着莲花纹的墙砖,“账册肯定藏在后面,给我砸!”
家丁们刚要动手,忽然从暗处射出几支冷箭,正中最前面两人的膝盖。
张诚吓了一跳,厉声喝道:“谁在那儿?”
阴影里走出几个玄镜司卫,为首的正是谢珏,他手里把玩着枚莲花镖,语气冰冷:“张公子深夜在此,是想挖人祖坟,还是想盗人秘宝?”
张诚脸色发白,强作镇定道:“谢大人说笑了,我只是路过。”
“路过?”
萧以安从另一侧走出,手里提着个麻袋,往地上一扔,里面滚出几个捆着的家丁,“那这些人,也是路过?”
张诚见状,知道硬拼讨不到好,咬牙道:“谢大人别欺人太甚!这废窑是我张家的产业,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吗?”谢珏冷笑一声,“那这块墙砖上的莲花纹,也是张公子家的不成?”
他走上前,按住那块墙砖轻轻一旋,只听“咔哒”一声,窑壁竟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张诚眼睛一亮,刚要冲过去,就被谢珏一脚踹倒在地:“张家的产业,藏着苏家的账册,张公子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