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青衫书生
第57章青衫书生
天刚蒙蒙亮,巡夜的兵丁便慌慌张张撞进驿馆,靴底带进来的泥水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印子。
萧以安刚换下湿透的外袍,听见动静便掀了帘子出来,谢珏已经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兵丁呈上的腰牌。
那是负责胭脂河沿岸防务的令牌,此刻正往下滴着混着血丝的泥水。
“安王殿下,谢大人,”兵丁脸色惨白,说话时牙齿打颤,“胭脂河石桥下……出人命了,不,是出了怪事!”
萧以安与谢珏对视一眼,昨夜更夫老周惊惶奔逃的消息已经传到驿馆,只是那时雨势正大,水下情况不明,便暂歇了勘察的念头。
此刻听兵丁语气,显然是发现了更骇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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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石桥时,晨雾还没散,河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裹了层湿冷的棉絮。
老周瘫坐在桥边,被两个兵丁按着肩膀才没滑进水里,看见萧以安便抖着嗓子哭:“大人啊!那水里……水里有张脸!会笑的脸啊!”
谢珏没理会老周的哭喊,径直走到桥栏边。
他带来的玄镜司卫早已在岸边支起灯笼,光晕透过雾气落在水面,照见那团漂浮的黑发。
比昨夜更夫描述的更触目惊心。
发丝缠着半片腐烂的荷叶,下面坠着的白皮在水波里轻轻起伏,边缘处果然有暗红的黏液,像被水泡涨的生肉。
“取网来。”谢珏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玄镜司卫递上特制的细网,他亲自俯身去捞。
萧以安正蹲在老周面前问话,闻言回头看了眼,谢珏的手已经探进水里,青色官袍的袖口浸得透湿,指尖捏着那片白皮的边缘往上提。
晨光恰好刺破雾气,照在那东西上。
确实是张剥下来的人皮,眉眼轮廓被水泡得有些肿胀,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弯着,像是在无声地笑。
“呕——”
身后的兵丁没忍住,扶着桥栏吐了起来。
萧以安站起身,走到谢珏身边。
他见过太多诡案,却还是被这诡异的景象刺得眼底发紧。
“是整张剥下来的,”
他指尖悬在人皮上方,没敢碰,“边缘很整齐,像是用特制的刀划的。”
谢珏已经将人皮碎片放进铺了白布的木盘里,正用银簪挑起边缘的一缕丝线。
那丝线极细,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玉色,绝不是寻常百姓能用得起的料子。
“这是蚕丝,”他凑近看了看,又撚起一点丝线在指间搓了搓,“比织造局的云锦线还细三分,而且……”
他顿了顿,侧头对萧以安道:“你闻。”
萧以安俯身,果然嗅到一丝极淡的香气,不是脂粉的甜腻,倒像是玉兰花瓣被雨水泡过的清苦。
“是熏香?”
“更像是女子用的香膏,”谢珏放下银簪,“这种丝线要先用香露浸泡三日才能染上香气,寻常绣娘不会费这种功夫。而且你看这里,”
他指向人皮边缘与丝线衔接的地方,“针脚是‘乱针绣’的手法,专绣皮毛纹理,江南只有静心庵的姑子们擅长。”
萧以安想起昨夜密信里那个“脏”字,心头一沉。
圣上果然没猜错,人皮面具案比他们想的更复杂,竟牵扯到了这些隐于市井的女子。
“老周,”他转身看向还在发抖的更夫,“昨夜你看到这东西时,周围有没有别的动静?比如……脚步声,或者说话声?”
老周哆哆嗦嗦地摇头,又忽然想起什么:“有!有个穿青衫的书生,戴着顶宽檐帽,就站在桥那头的柳树下!我当时吓得只顾着跑,没看清脸,只记得他手里……好像提着个莲花形状的玉佩,在灯笼底下反光!”
“青衫书生?”
萧以安追问,“身高体态如何?说话是什么声音?”
“高,挺瘦的,”老周努力回忆,“没听见说话,就看见他站在那儿,帽檐压得很低,像是在看水里的东西……现在想起来,他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这张‘脸’漂过来!”
谢珏已经让人将人皮碎片收好,闻言对玄镜司卫道:“去查近三日出入胭脂河沿岸的青衫书生,尤其留意腰间挂莲花佩的。另外,把静心庵近半年的往来名单调出来,重点看与织造局有牵扯的绣娘。”
“是!”
安排完差事,谢珏回头见萧以安还盯着河面,眉头紧锁。
“在想什么?”
“我在想,”萧以安指尖敲着桥栏,“这碎片是故意让人发现的。水流从上游来,昨夜雨大,按理说早该冲远了,却偏偏卡在石桥的石缝里,还正好被更夫看见……这像是在……引我们来查。”
谢珏点头:“与我想的一样。凶手要么是急着揭露什么,要么是在挑衅玄镜司。”
他看了眼天色,“先回驿馆,等司卫们的消息。”
萧以安却没动:“等等。”
他转身对身后的兵丁道,“去取纸笔来,再找个熟悉水情的老手,我要画胭脂河的水流图。”
谢珏微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