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踏雪寻梅
第28章踏雪寻梅
京城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一条连更夫都很少踏足的死胡同深处。
空气里弥漫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和化雪后的泥泞气息。
一扇破败不堪、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油灯光芒。
门内,是一个不足方丈的斗室。
四壁徒然,只有一张歪斜的木桌和一条瘸腿的长凳。
油灯旁,摊放着一堆青铜碎片。
碎片大小不一,边缘锋利,布满深绿色的铜锈,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扭曲的云雷兽纹残迹。
一只苍白、枯瘦、骨节异常突出的手,从破旧肮脏的袖管中伸出,缓缓地,近乎痴迷地抚摸着这些冰冷的青铜碎片。
指尖划过粗糙的铜锈表面,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斗室里清晰可闻。
这只手的主人隐在油灯光晕之外的浓重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道佝偻瘦削的轮廓。
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偶尔被灯光映亮一瞬——那是一双浑浊、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执念的眼睛。
“快了……”
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从阴影中断断续续地挤出。
“就快了……”
那枯瘦的手指,在一枚边缘异常锋利的青铜碎片上反复摩挲。
“那些……道貌岸然的……蛆虫……”
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一个……都跑不掉……用你们的血……你们的魂……祭奠……”
他猛地攥紧了那枚锋利的碎片。
尖锐的棱角瞬间刺破了苍白的掌心皮肤,一滴浓稠暗红的血珠渗出,缓缓滴落在下方的青铜碎片上。
暗红的血珠顺着那诡秘的纹路蜿蜒爬行,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色泽。
斗室中,只剩下那嘶哑压抑的喘息声,和油灯燃烧时灯芯爆裂的噼啪轻响。
·
年关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皇城却陷在一片比隆冬更刺骨的死寂里。
玄镜司内,气氛绷紧。
七日之期,转瞬已过大半。
吴公公这条线,却难以激起浪花。
宫闱森严,宦官众多,排查如大海捞针,阻力重重。
案头堆积的卷宗并未减少,反而因着青铜镜案新添的疑团而愈发厚重。
郑显正与小豆子的勘察记录、仵作房出具的详尽验尸格目、搜出的所有与青铜镜相关的物件证词……
林林总总,铺满了宽大的紫檀木案几。
萧以安斜倚在宽大的圈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捏着一枚温润的白玉镇纸。
他身上那件惯常穿着的亮色锦袍,此刻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倦意。俊朗的眉眼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也失了光彩。
几日来,相关证人被反复筛问,下人仆役的口供翻来覆去,无甚新意。
镜面裂痕深处的暗褐色污渍和反光粉末,仵作房几位老供奉聚在一起,熬红了眼,也只能初步断定污渍含有微量血质,粉末成分极为复杂,似金非金,似石非石,含有几种罕见的矿物,具体效用不明,来源更是无从查起。
“砰!”
白玉镇纸被萧以安重重按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更深的忧虑在胸腔里翻搅。
“王爷,”一直静立窗边的谢珏转过身。
他今日未着官袍,一身靛青色的常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清隽。
他走到案前,目光扫过萧以安紧锁的眉头和案上堆积的卷宗,声音平稳依旧,却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卷牍劳形,徒耗心神。此案诡谲,线索既断,强求无益,反易困囿其中。”
萧以安擡眸,对上谢珏那双沉静的眼。
那眼底深处,似乎并无太多焦灼,只有一种洞悉迷雾的冷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谢卿倒是沉得住气。本王只觉这玄镜司的房梁,都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塌了。”
“非是沉得住气。”
谢珏微微摇头,目光投向窗外,“只是深知,有些网,需待其自行松动;有些线头,需在看似无关处耐心寻索。王爷请看,”
他示意萧以安望向窗外。
萧以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昨夜一场大雪,将整个京城覆盖在一片纯净的银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