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以蛮制狼”的战略
陈洛的思路逐渐清晰。
苍狼教是必须铲除的威胁，但眼下边军刚经历多轮战斗，需要休整，朝政之争不容小视，目前不宜主动挑起大规模战事。宰相一党“擅启边衅”的指责，正好作为一个“偃旗息鼓”的理由。
“既然认为我们打得太多了，那就听话一些。明面上巩固防御，不再主动出击。暗地里，得要把这北境的水，搅得更浑一些。”
陈洛将这些关于蛮族内部矛盾的分析，连同对苍狼教与朝廷中势力勾结的担忧，详细写入了给李震和张忠的密信中。
在信中，他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以蛮制狼”的设想。既然苍狼教与蛮族氏族的矛盾日益尖锐，边军是否可以与其中较为温和、受到苍狼教压迫的氏族开展一些接触？他建议北境都督府默许，暗中支持他与某些对苍狼教不满的蛮族氏族合作，分化瓦解敌人。在给张忠的信中，还请他利用郡守的身份，在民政和物资上，给予黑山坳更大支持，稳住朝中的动向，为边军建设争取时间。
做完这些，陈洛对黑山坳的部署进行调整。
“通信是关键！要想有效控制黑山得矿产，光凭这里的兵力不够的。一旦敌人围而不攻，这里就是死地。”陈洛召集王奎、赵三，指着地图，“给予这一考虑，从黑山坳到边城，必须建立一条快速、安全、可靠的通信通道。赵三，你亲自带人，勘察一条最快捷、且易于设防的路线，每隔最多十里设立一处烽燧哨点，都要配备快马。我要确保边城的指令半日可达，黑山坳的军情瞬息可传！”
“明白！我马上挑选熟悉山路、脚力最好的弟兄，保证完成任务！”赵三领命。
“王奎，稳固营防还是由你负责，这里由你驻守。强化训练，万万不能松懈。戍堡的修建要加快，新到的战刀和箭矢，优先配发给外围哨点和巡逻队。告诉弟兄们，采取收缩防御，但若是谁敢来犯，必予以迎头痛击！”
“校尉放心，营寨固若金汤，弟兄们时刻准备着！”王奎沉稳应道。
安排妥当黑山坳的事务后，陈洛决定返回边城一趟。
他需要当面向张忠阐述自己的计划，与蛮族接触这等敏感之事，必须在更高层级获得支持，光靠密信往来还不够。
将黑山营务交由王奎全权代理，陈洛只带了狗子和一队亲兵，再度交待了赵三有关情报的任务，他便轻装简从，返回边城。
再次踏入边城，陈洛能明显感受到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氛围。
打过多次胜仗后，士气高涨了许多。如今城墙得到了加固，守军的精气神也颇为饱满，边城的建设并未放松。街市上偶尔能见到一些衣着光鲜、操着京城口音的生面孔，他们看似闲逛，眼神倒老是看来看去的。
“看来，便衣视察的人已经到了。”陈洛心中冷笑。
他径直拜见了郡守张忠。
张忠在书房接待了他，屏退左右后，面色凝重：“陈校尉，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朝廷派来的观风使已经到了几日，既是要考察边情，又为黑石矿而来。为首的是宰相门生，御史台的一位侍御史，名叫熊玉，此人很会攀咬，你需小心应对。”
陈洛点头：“多谢郡守大人提醒。黑山坳乃我军将士用命换来，更是北境防务的未来所系，我会小心应对。”
“这个自然。”张忠语气诚恳，“老夫已上书陈情，言明黑石矿于边防之重要。李参军也在都督府极力周旋。但你也要有所准备，他们必然会召你问话。”
离开郡守府，陈洛又来到都督府求见李震。升任都督府“二把手”参军的李震，气质更加中气十足了。
“陈洛，你来了。”李震屏退旁人，直接切入正题，“你的信我收到了。‘以蛮制狼’，想法很大胆，确实切中了要害。苍狼教崛起迅速，挤压了太多氏族的生存空间，手段残忍，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确实有几个较大的氏族，如白鹿、青羊等部，对苍狼教颇为不满，只是迫于其淫威，不敢公然反抗。”
他走到一幅北疆地图前，指着几个区域：“眼下，白鹿部是蛮族实力最强的氏族，其牧场与苍狼教控制的区域接壤，摩擦不断。而且，他们不信教。其大首领阿速干之子乌维，我们是接触过的。近来，他多次带人袭击苍狼教，收效颇丰。将他作为我们的突破口，最合适。”
“都督府对此事的态度是，”李震压低声音，“默许，不公开支持。你自行把握尺度，接触可以，绝不能授人以柄，别看朝中那帮人现在叫嚣着不能“轻启战事”，一旦让他们抓住‘勾结外族’的罪名，哼哼。一切要暗中进行，见机行事。”
“末将明白！”陈洛心中有了底。有了李震代表北境都督府的默许，他就可以放手去大胆尝试。
“另外，黑山坳那边，你安排的很好。巩固防御，积蓄力量。朝堂这边的压力，我和张郡守交流过，会尽量为你顶住。”李震语重心长。
“是！欧大师已在全力攻关，第一批新式兵甲已开始列装。”陈洛应声。
回到自己在边城的住所，陈洛仔细梳理着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有两件事需要考虑。一是应对朝廷观风使的刁难，必须谨慎周旋，不能硬顶。二是与蛮族白鹿部的合作，得有个章程。
陈洛立刻行动起来。回到边城，见到郡守张忠，他将李震的态度转达，共同商议对策。
“熊玉此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绵里藏针。”张忠捻须沉吟，“他这几日明里暗里，一直在打听黑山坳的产出，以及驻军情况，对边军与北方蛮族的战果也是颇为‘关切’。”
陈洛心中已有定计，“郡守大人，要不安排一次边城的防务巡视，邀请这位观风使一同前往？让他亲眼看看我边军将士是如何枕戈待旦，戍卫疆土的。让他看看边城民生之艰难，军械物资之匮乏，会否有效？”
张忠点头：“也好！让他亲眼目睹边情，胜过我们万语千言。老夫这就去安排，三日后，便邀他同巡城防。”
“有劳郡守大人。”陈洛拱手，接着道，“至于与白鹿部的接触，李参军已表示默许。末将打算，‘等’着他们上门。”
“哦？如何等法？”张忠饶有兴趣。
“根据以往情报，白鹿等部与苍狼教摩擦不断，其大首领阿速干年迈且病重，其子乌维虽勇猛，但资历尚浅，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陈洛分析道，“我们只需放出风声，提及边城新得一批疗伤圣药，可医治疑难杂症，同时再加强边境榷场的管理，对白鹿部急需的盐铁、药品等物资，予以适当的交易便利。若那乌维真有魄力决断，一定有求于我们，自会设法与我们联系。”
张忠合掌笑道：“妙！静观其变，引其主动上门。如此，主动权在我，亦不会落人口实。陈校尉如今的思虑，愈发周详了。”
与张忠议定方略后，陈洛返回军营，召来了赵三。
“赵三，交给你一个紧要任务。”陈洛神色严肃，“挑选几个绝对可靠、精通蛮族语言的弟兄，扮作行商或猎户，潜入白鹿部势力范围。散播两条消息：其一，边城医官近日以古方治愈数名重伤军士。其二，边城榷场近日会有一批来自南方的精铁、茶叶和药材交易。”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更重要的是，留意白鹿部内部情报。各方面的动向，尤其是大首领阿速干的健康状况，以及乌维与其部落内其他头领的关系。若有异常，立刻回报。”
“明白！校尉放心，保证把人选出来，再把他们的底细摸回来！”赵三领命。
三日后，由郡守张忠主持的边城防务巡视如期进行。观风使熊玉一身便服，在张忠和陈洛的陪同下，登上了边城墙头。
时值初春，北风依旧凛冽。城墙之上，守军将士盔甲鲜明，持戈而立，在寒风中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眼睛炯炯有神。
城墙上修补过的痕迹犹在，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大战的惨烈程度。
“强而有力、有序！”熊玉看着眼前军容整肃、杀气腾腾的边军，尽管是来找茬的，心中也不由得赞叹。这与他想象中军纪涣散、装备破旧的边军形象大相径庭。
随后，众人又巡视了军械库。库房中，兵器铠甲摆放整齐，不过数量确实不算充裕，多数盔甲上都是明显的修补痕迹。欧业主持的工匠坊内，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工匠们正在奋力修复、打造军械，但新锻造出的兵甲与堆积如山的待修品相比，仍是杯水车薪。
“张郡守，陈校尉，边军将士辛劳，军械补给艰难，本官今日亲眼所见，感触颇深啊。”熊玉感叹道，语气带着几分真诚。
张忠适时接口：“皆是为国戍边，分内之事。只望朝廷能继续体恤边关将士的不易，粮饷军械及时拨付，则将士用命，北疆可安。”
陈洛也拱手道：“守土有责，末将等不敢有丝毫懈怠。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若能得到朝廷的更多支持，边军必能更为稳固自守，不求出击，只希望能令蛮族不敢南窥。”
“有心了，我会向上传达的。”熊玉听到了想要的表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