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北疆如何安宁
乌维携边城医官返回部落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白鹿部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
忠于阿速干的、支持乌维的人们精神为之大振。
“这么下去，真的会被翻盘的！”以赫连铁为首的一派很是不安，他们此前对乌维的威逼，已经将双方的关系推到了悬崖边。私下散布的“乌维引狼入室，将招致灭族之祸”言论，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王老医官不愧为北境的杏林圣手，经验丰富。
经过几日精心诊治，辅以一大批珍贵药材，阿速干那原本已如风中残烛的身躯，竟渐渐有了气色。
虽然他依旧虚弱，无法处理部落事务，但已能保持较长时间的清醒，能在乌维禀报时，用眼神、简短词语给予回应。
这对乌维而言，无疑是绝境中的曙光，极大地巩固了他作为继承人的地位，也让许多骑墙观望的中立派向他靠拢。
苍狼教显然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
一个内部稳定、与边军关系缓和的强大邻居，出现在自己身侧，这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
于是，苍狼教在边境集结的兵力越来越多，他们开始明目张胆地袭击白鹿部外围的聚居点，大肆烧毁帐篷，抢夺牧群的牲畜，甚至掳走落单的牧民。
“少主，苍狼教的狗崽子们越来越过分了！昨天他们在黑水河畔抢了我们三十多头羊，还射伤了两个牧民！再这样下去，部落周边的草场都没人敢去放牧了！”一名年轻气盛的头领在部落议事的大帐内，按着腰间的弯刀，愤然说道，说得很直白，也说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乌维端坐在铺着狼皮的首领座位上，皱眉思索。
此时若与兵锋正盛的苍狼教爆发大规模的冲突，胜算几何尚且不论，赫连铁那帮老家伙，必定会借机发难，指责他“年轻气盛，招惹强敌，将部落拖入万劫不复的战火”，届时内忧外患一并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这是挑衅。狼一样地围着转圈，等着我们露出软弱的破绽！”乌维强压下焦躁，“传令下去，各部族加强边境巡哨，巡逻队人数加倍！一旦遭遇敌人，坚决反击，砍下他们的狼头旗，挂在边界！但记住，没有我的金狼令，任何人不得主动越界挑衅，我们不能给苍狼教借机起兵的借口！”
白鹿部的人们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得到命令，立即与苍狼教发生了数次激烈的小规模冲突。
双方都付出了血的代价。局势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这些蛮族的情报，连同侦察到的苍狼教兵力调动，被迅速送回了边城，摆在陈洛的案头。
陈洛仔细翻阅报告。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北疆沙盘前，看着白鹿部与苍狼教势力犬牙交错的边境线上。
沙盘上，代表苍狼教兵力的黑色小旗明显增多，形成了一种压迫性的态势。
“苍狼教的意图很明显，”陈洛对几名亲信说道，“他们就是要通过持续的军事高压，逼垮刚刚稳住阵脚的乌维，消耗白鹿部的力量，如果有机会的话，借此引发白鹿部内乱，让那个想要夺权的赫连铁有机会上台。”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沙盘上白鹿部的一处位置：“乌维若是倒了，赫连铁上台，白鹿部很可能彻底倒向苍狼教，成为他们南下的爪牙。届时，我们失去的不仅是一个盟友，更是北面的一道重要屏障，边城将直接面对整合了白鹿部在内，数个部落联合起来的苍狼教，压力倍增，永无宁日！”
王奎面露忧色：“校尉所言极是。可是，我们若直接出兵相助，且不说兵力是否足够，朝廷那边……观风使熊玉等人，正愁抓不到我们的把柄。一旦‘勾结外族’或是‘擅启边衅’的帽子扣下来，只怕李参军、张郡守他们，也难以为我们开脱。”
“你的考虑很周全。直接出兵，是下下之策，无异于授人以柄。”陈洛点了点头，他指向沙盘上白鹿部与苍狼教交界处，那是一片标记着复杂地貌的区域，“你们看这里，地势起伏，沟壑纵横，林木茂密，极适合小股精锐部队隐蔽机动。”
他看向狗子：“狗子，你的突击队，这段时间休整补充，训练得如何了？”
狗子立刻挺起胸膛，拳头捶在胸甲上发出闷响：“回洛哥！弟兄们吃得好，练得狠，早就憋着一股劲，要找血狼卫那帮杂种报仇了！新补充的弟兄也都是好手，如今突击队一百二十人，个个都能在山林里奔走如飞，刀箭娴熟，随时可以拉出去见血！”
“好！要的就是这股气！”陈洛赞许地点点头，手指在那片复杂地域划了一个圈。
“给你个任务。你亲自带队，所有队员换上没有任何边军标识的皮袄和粗布衣服，武器也换成缴获的蛮族样式的。你们的身份，是乌维少主私下花费重金招募的佣兵。”
他盯着狗子，一字一句地交代着任务：“任务只有一个：无声无息地潜入这片区域，专门袭扰苍狼教后勤线，瞄准他们的粮队、辎重队、信使！下手要狠，动作要快，打完就撤！制造出足够的混乱恐慌。”
狗子也是机灵人，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明白！洛哥放心！咱们这是去给乌维那小子‘扬名立万’！让苍狼教那帮龟孙子以为，白鹿部早有准备，不仅内部团结，还暗中雇了狠辣的外援，下手贼黑，让他们不敢再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
“正是此意！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们要帮乌维争取到整合内部、巩固权力的宝贵时间。”陈洛点头，随即看向赵三，“赵三，你的人手要全力配合，为狗子他们提供最准确的情报支持。苍狼教补给队的行进路线、时间，哨所的位置、换防规律等等，务必精准！”
“是！洛哥！我的人已经撒出去了，保证定不让狗子他们瞎闯！哈哈。”赵三领命。
“狗子，记住了，你们只名义上是‘受雇于白鹿部的佣兵’，人还是我们边城的！所以一定注意安全，有任何闪失及时传信，哪怕豁出去了，我也要把兄弟们救出来，不要怕，这是底线！”陈洛再次作了强调。
狗子重重抱拳，脸上没有丝毫畏惧：“明白！”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安排行动事宜。
王奎看着狗子离去的背影，依旧很是担忧：“洛哥，这计策虽好，可风险着实不小！”
“风险与收益并存，打仗没有万全之策。”陈洛望向窗外，外面一片忙碌的市井景象，“我们这是在下一盘棋，乌维是我们落在北面的一颗重要棋子。保住他，就是保住边城的战略缓冲。况且，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被对方拿到些许证据，我们也可以推说不知情，是下面的人为了钱财，私自跨境行动，最多落个御下不严的罪名。这个罪名，比起坐视盟友被灭、强敌压境的局面，要好得多！”
此间事了，陈洛再度拜会了郡守张忠。
在书房中，他将北面边境日益紧张的局势、苍狼教的咄咄逼人的动作以及乌维面临的窘迫困境，择其要点告知，并提及了边军与乌维之间基于共同利益而存在的“默契”。
张忠为官多年，老成持重，自然心领神会。
他深知宰相这帮人最怕的，就是北境战事再起。
随后，他与观风使熊玉的一次闲谈中，“无意间”流露出对北面局势的深深担忧，并意味深长地强调：“熊大人，北疆安宁，关键在于平衡。一个内部稳定、且对帝国抱有非敌对态度的蛮族大部落，好比是边城的一道缓冲屏障。若是这道屏障碎了，或者倒向了那些极端狂热之辈，只怕这边城日后……再无宁日，朝廷的粮饷耗费，也恐怕就不是如今这个数目了。”
熊玉端着茶杯，眼神闪烁，未置可否。
片刻后，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张郡守心系边陲，本官感同身受。北疆局势复杂，确需慎重。”但他心中还打着鼓。
他此行身负宰相之命，要限制边将权力，查探黑石矿，评估北疆的敌我态势。目前来看，形势比想象中的差多了。不是边城拱火，而是敌人亡我之心不死!
苍狼教的频繁异动、不够稳固的草原诸多部落……朝中宰相一党的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早就隐约听闻，有的人与北方某些势力过从甚密。
这趟浑水，比他来时想象的，要深得多！
……
数日之后，苍狼教看似稳固的后方开始频频“起火”。
一支由三十多辆大车组成、由上百名教徒护卫的运送粮草补给队，在行经一处名为“狼嚎涧”的狭窄山谷时，突遭猛烈袭击。
两侧山崖箭如雨下，滚木礌石轰鸣而落！
紧接着，一群衣着杂乱、面目凶狠的“佣兵”杀出，刀法狠辣，配合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