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身苍华
安身苍华
云栖鹊不知自己是何时昏睡过去的、又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就已躺在一间陌生且奢华的卧房的睡榻之上了。
她胸口处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发髻松了,身子也擦洗过了,衣裙、肚兜也都换了新的,就是有点太过宽松,不过手撑着床起身的动作,宽大的衣领就松垮滑落肩头。
擡手间,手腕处的红铃系铃声响起。
门外,兰濯池立刻叩门道:“主人,你醒了吗?别乱动,仔细扯着伤口。是我,兰濯池,我可以进来吗?”
云栖鹊整理好衣衫,这才对着门口应答道:“可以,请进。”
兰濯池进门瞧了她一眼,见她穿得严实整齐,这才走到门口,将门重新大大敞开,再进来,自己搬了个小圆凳坐在她床榻边。
“这是哪儿?”
“苍华山。这床榻睡得可还舒适习惯?去西域找你前,我就布置好了,特意铺了好几层棉花褥垫,枕头也是填充的软棉花。都是新的,我洗过了,洁净的。对了,若是你喜欢睡硬榻,我吩咐人马上给你撤掉。”
“不用,我喜欢睡软的。我的衣裙是?”
兰濯池正襟危坐,解释道:“是几个婢女帮你换的衣裙,衣裙临时买得匆忙,买大了,我没想到你这么瘦弱,我的错,你将就穿着,我已派人去请县里最好的裁缝来给你量体裁衣了。对了,也是这些婢女们给你擦洗的身子,放心,就连为你诊治疗伤的大夫,我都是给你请的医术最好的女大夫。”
“多谢。”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主人有什么需要,尽情吩咐我就是了,不必言谢,倒显得生疏。我说过,跟我回家,你为我主,我为你奴。我住的后山山顶很安静,院落很大,种了很多花草果树,我还给你扎了个秋千,你平时可以出去晒晒太阳。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院子,我会搬到隔壁院儿去住。放心,我同家主说好了,没人会来打扰你。伺候你的婢女都是我的人,精挑细选过的。喜欢什么,缺什么,你就告诉我,我去给你采办回来。以后,你就把这儿当成家,把我,当作你的人。”
她安静地听着兰濯池絮絮叨叨的贴心安排和温馨叮嘱。他好像并不会感觉到累,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叭叭”个不停。
许是盯着他的眼神太直白,他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透露着有些局促的紧张。
“是不是我话太多了?抱歉啊,我也知道你现在需要养病休息,不该一直跟你说这些无聊的废话。我没有坏心思,我只是怕你在这儿待得不习惯,或是,觉得这儿不够好,会想离开。”
“离开你,怕是没人再愿意好吃好喝好脾气的收留我了吧?我可是很会审时度势、贪生怕死又爱富贵金窝窝的人,所以你尽可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不会离开。”
“好。”
“对了,虚涂和黐絮的事解决了吗?”
“给你治伤要紧,这几日,我会再次回去做完跟虚涂的交易约定。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想到这整座苍华山都住着跟他一样的狐貍,他又远行不在,云栖鹊那爱胡思乱想的脑子里,已浮想联翩出无数个被其他狐妖吃掉的画面。
她有点害怕。
“我若说不可以,难道你就可以不去了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约定交易就该遵守,去还是得去,不过,若是你不想独自在家,我可以夜里去,在你醒来见我前赶回来陪你。”
“虽猜不透你是如何这么快从西域到达苍华山,但想来亦是辛苦不易的,你不必这样,你去吧。”
“若奔波万里是为赴与你的约,再辛苦波折都值得。”
他取出一张金色的召妖符递给她,符纸上除了看不懂的咒文,还画了一只长得像萝卜成精的妖怪,头顶着个蘑菇伞,短手短脚,眼睛圆溜溜的,身子胖乎乎的,很可爱。
“送给你,它叫万里菇,可擡轿夜行百万里路,会人语,一张召妖贴里有四只万里菇,是很可靠忠诚的小妖怪。我就是用它将你这么快从西域带回苍华山的,等你养好身子,我教你使用。不过,万里菇一生只能用一次夜行百万里的妖术,一旦使用,第二天就会枯竭而死,平时召唤出来玩玩,只要不用此妖术,它就不会死。”
“我看你和云惊鹭使用召妖贴时的动作口诀都不一样,你们兰氏的召妖贴使用之法,还能外传吗?”
“不能外传,就连外门弟子都没资格学习使用召妖贴。”
“那你还教我。”
“你又不是外人。”
“……”
“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
这天,两人聊了许久,什么都聊,从山川风景到兰氏宗门秘法,再到兰濯池讲述他这几个月来见到的奇闻逸事和妖怪,这部分,云栖鹊最感兴趣。
从到苍华山起,兰濯池就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日日来陪她养伤说话,给她带许多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儿,乐此不疲。
云惊鹭给她见过不少稀罕玩意儿,为了捧场,纵使见过也还是假装没见过,再夸一夸他,他能高兴一整天。
渐渐的,他突然开窍,开始给她带回些无害的可爱小妖怪陪她玩儿。
这些小妖怪正因可爱无害,故而没有自保能力,兰濯池将他们带回苍华山收留庇护,它们甚是感激,所以,每次陪他的心上人玩,都格外卖力配合,常常逗得云栖鹊开怀大笑。
云栖鹊后来才从他口中得知,他这般,是因,兰濯池从别处打听到:
若要让一个女子乐意搭理他,且觉得有意思,还能同她多说会儿话不惹她厌烦,最简单的法子便是每次见面都给她带些新鲜罕见的精致小玩意儿,待摸准了心上人的喜好,带去相见,极大可能,日后,她就会渐渐开始期待和你的相见。
他说:“我是想通过此法讨你喜欢,讨你终有一日会开始渐渐期待和我相见,可,我最大的目的,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我总见你于四下无人独处时,神色忧伤,情绪低迷,总是眼神呆滞凝结的久久看着同一处地方,我想你应是还没走出来。我想,让自己给你带来的欢喜,能,尽可能多的抵消你想起他时的不开心。”
兰濯池跪在她脚边仰视着她说出这些话时,眼底的诚恳,骗不了人,他早早在头上贴的真言符,更骗不了人。
山间凉爽的风吹过他的发丝,带起他身上那好问的檀香皂角的淡淡香气,拂过她的脸。
三个月的相伴,两人间热络的感情,在这一刻,某一边的某一部分在开始悄然不自觉的改变。
直到身体彻底养好,不再夜夜梦到云惊鹭掐她脖子时的凶狠杀欲,云栖鹊才分出心思来询问虚涂黐絮。
兰濯池讲述的真相是:
订婚前夕,大量捉妖师和其他地域的妖怪纷纷聚集游走于西域沙漠中,他们盘旋在沙狐地盘内,迟迟未有动作,也迟迟未离去。
直到,她落单,所有外来者纷纷朝她出手,皆想活捉于她,更有卑劣者,以沙狐族无辜族人的性命、妖丹来逼迫她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