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97章结局(上)将她紧紧护……
第97章第97章结局(上)将她紧紧护……
一开始,沈谏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
他被救出宫廷时,只是个四岁的稚童,逃亡途中又生了一场重病,醒来后便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只依稀记得在一处漂亮的庄园里,有人抱着他下跪磕头,声泪俱下地诉说着什么。而后那位身姿挺拔清贵的青年长叹一声,走过来牵住了他滚烫的小手,目光在他尾指处久久流连。
“你叫沈谏,是兰京沈氏的孩子。”
那个人如此说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父亲。”
父亲是个对子侄十分严苛的人,却待他极好。
即便他资质平庸得不像沈氏子弟,即便他在兄长沈静庭的衬托下宛若泥石般黯淡无光,父亲也从不逼迫或是苛责他,反而给足了他远超常人的包容与自由。
唯有一事,父亲再三告诫,语气严厉:绝对、绝对不可让任何人看见他尾指的小痣,哪怕是至亲之人!
父亲说,那三颗遇热方显的小痣,乃是“妖异不详”的象征,会给他和沈氏招来灭顶之灾。
这样的严厉告诫,前所未有。
沈谏便谨守这个秘密,从无懈怠。
无论严寒酷暑,只要有外人在,他也只能用低于体温的冷水濯手。沐浴更衣时,更要屏退左右,独自进行。
除了偶尔会因这“不详厄命”而苦恼外,他的少年时期可谓是顺风顺水,再无其他的忧虑。
直到他十四岁那年,琅琊王氏来与沈氏议亲。
那是太和二年的雨季,天地间浸透了潮湿的青翠,连空气也染着朦胧的绿意。
他更衣妆扮妥当,在仆从的催促下匆匆赶往正厅见客,猝不及防的,于廊下撞见一人。
十五六岁的少女,靡颜腻理,气质疏离,薄如蝉翼的淡青色绢纱缭绕周身,如烟似雾,整个人流转着月霞般朦胧而清浅的光晕……若遗世独立的神女,微微仰首,专注地望着檐下斜飞的雨丝出神。
听到他冒失的动静,少女淡淡转过冷艳英气的脸来。
宛若玉山映雪,令沈谏的世界霎时一亮。
非是雨光映亮了她,而是她明亮了整个潮湿的雨季。
“我不识路。”
她清清冷冷道,声如碎玉相击,“不知如何回客室。”
雨滴敲打在材质特殊的廊檐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又似是落在他的心间,荡开层层情窦初开的涟漪。
她叫王娵,字璇玑。
是琅琊王氏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亦是此番与沈氏结亲的既定之人。
她选择了沈静庭为夫婿,沈谏一点也不意外。
失落是有的,伤心也真切,甚至还有一点难以启齿的嫉妒……然而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释然。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比不过兄长,什么都不如兄长,早就习惯了被忽视、被挑剩的感觉。
容貌、才学、风仪,兄长永远都是“冠绝兰京”,是众人嘴里交口称赞的“世家典范”;而轮到他时,大家最多夸上一句“这孩子生得真讨喜”。
讨喜也没什么不好,做个活在长兄光环下的小废物,也没什么不好。
阿嫂和长兄皆是天之骄子,一样的满身傲骨,一样的从不低头。他们婚后多有龃龉争执,每每都是沈谏从中调停,劝了这个又哄那个,忙得像是陀螺旋转。
二位都是他心中至亲至重之人,他不愿见任何一人伤心。
可偶尔……只是偶尔,他看着因负气的而彼此背对夫妻俩,心中也会生出那么一丁点的怅惘:为何兄长总是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却又不加珍惜?
很快,阿筠出生了。
他做了叔叔,也定下了自己的亲事。
如果他不曾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该有多好?
在他成亲之前,那位曾将他救出火海、已至弥留之际的太子家臣找到了他。他这才知晓自己尾指上那三颗红痣并非不祥之兆,而是真龙血脉的象征!
他惊愕、惶恐、怀疑,整个人如坠迷雾般不知所措……全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未婚妻就站在门外,将这一切秘辛听了进去。
鲜血喷洒,未婚妻睁着美丽的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茫然看向收剑入鞘的家臣死士,惨叫着跌倒在地,连连后退。
那是筑起他基业的第一具骸骨,第一个牺牲品。
接下来几年,他犹豫过,挣扎过,逃避过。
他其实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想背负如此沉重的命运。
直至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他视若生父的沈氏家主,宁可举阖族之力扶持身为宗室子的琅琊王,也不愿站在他这位真正的皇孙身边,积压了二十余年的失望与不甘终于如洪水决堤,冲垮了他最后的一丝希冀。
他曾以为,父亲予他的自由,是出于偏爱与认可。
直到此刻方明白,所谓的“纵容”,不过是因为父亲对他从未有过期待。
为什么?
明明他才是真龙血脉,不是吗?
说来也好笑,他最开始迈出这一步,只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好让父亲和兄长刮目相看,想证明他也能成为主宰天下的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