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98章结局(下)“……
第98章第98章结局(下)“……
沈荔醒来时,正躺在一辆雅致舒适的马车上,身下枕着细滑如流水的缎子。
博山炉中燃着厚重缠绵的暖香,夹杂几缕尖锐的血腥气,随着马车浮沉摇晃。
有人在吹埙,古朴而悠扬的曲调徐徐铺展开来,低沉浑厚,令人想起秋冬霜雪下的呦呦鹿鸣。
沈荔推开盖在身上的斗篷,艰难地撑身坐起,便听埙音停了,一道温润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身上有伤,不要动。”
沈荔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转身抵着车壁。
“我身上无伤,萧燃护住了我。”
她目光下移,落在流云般袅散的香息上,面露警觉。
听到萧燃的名字,谢叙的眸光很轻地一沉,随即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平静,温声解释:“那只是宁神静心的安神香,可以让你睡得舒服些。”
长夜将尽,四周悄寂,只有寒风拂过林梢的婆娑声,与间或响起的鸟啼传来。
车帘晃动的间隙,带来了一缕不易察觉的草木冷香。
沈荔便知道,自己并未离开皇陵太远,仍在十里内的山脚下,处于萧燃掌控的范围之中。
她稍稍定神,试图弄清谢叙的用意,顺便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败了。”
“是。”
谢叙坦然承认,“我败了。”
“叔父呢?”
“他未能及时逃开,已掩埋于巨石之下。”
谢叙想了想,方道,“能葬在皇陵,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沈荔看着他洁白而秀美的脸庞,气息微颤:“他是你的舅父,也是你的主君。”
“不错,但他已被萧燃重伤。”
谢叙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谈今日用了什么早膳,“我带着他,走不远。”
“那你又为何带上我?”
谢叙似乎被她问住了,有一瞬的哑然。
他略微垂眸,望着自己握着陶埙的、破皮结痂的十指,一时间竟找不到完美的答案来回答。
他本有机会逃得更远的——在黎明到来前,趁萧燃的兵马忙于搜救、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借着夜色的遮掩撤得越远越好。
可他折回去了,自废墟之中找到了她,带走了她。萧燃将她护得极紧,那样托付生死的信任,令他胸口泛起漏风般的寒意。他应该杀了萧燃,可陆续已有禁卫苏醒,他不得不匆匆撤离。
“莫非你想挟我为质,好逃出城去?”
沈荔淡然相讥,揣摩着他的神色,“你应能料到,天色一亮,你将无处可藏。苟且偷生,负隅顽抗,并非你的风格。还是说,大公子当真这般输不起?”
终于,谢叙轻叹了一声。
“你不必激我,令嘉。”
他那双原本颀长如玉,此刻却伤痕累累的手微微握拢,缓声道,“我带你走,与立场无关,与……理智无关。”
他的身体背叛了他引以为傲的意志,令他做出了一个糊涂的、莫名的决定。
“那你将我带来此处,究竟何意?”
“……”
马车停了下来,谢叙挑开车帘,浅淡的瞳仁中映着一片灼然艳色。
他轻声道开口:“你看。”
沈荔侧首,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冷雾若蓝白色的轻纱缭绕山峦,道旁的梅林花开正盛,在熹微的晨曦中凝成一片绚烂的粉紫色。
“前夜上山时途径此处,忽而想起你我相识之时,亦是寒梅怒放的时节。”
他语气平缓,似是随口一提,“你站于纱帘后,身姿清冷,文风傲然,尤胜梅枝。”
“大公子要与我忆往昔?”
“虽然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但在下仍想知道……”
谢叙从容依旧,不见半分败者之态,“若非当年双亲去得不是时候,我不曾倚庐三载,你我是否……也有机会琴瑟和鸣?”
“不可能。”
沈荔答得斩钉截铁,“我从来就不曾心悦你。”
闻言,谢叙反倒笑了,似是听到一句孩童稚语。
“在下从未奢求过令嘉的倾心。”
他淡然道,“于我们这种人而言,‘喜欢’是奢侈,是剧毒,是一场终究会醒的梦。唯有利益的羁绊,才最为长久。”
令嘉与他同是聪明人。若两家能联手,率世家分治天下,共辅沈谏登基,必是亲上加亲、利益交融,再无什么能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