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谁在造谣
许府主人是乐成侯许延寿，先皇后许平君的叔父，前任大司马韩增去世后，他便接任大司马，这些年来不温不火，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当今天子出身牢狱之中，早年与许平君成婚于卑贱之时，感情甚笃，阴差阳错地登基为帝以后，即便招致群臣不满，他依旧我行我素地坚持要将身份低微的许平君立为皇后。
“故剑情深”的典故，便是出自这位名为刘询的大汉天子。
如今许平君虽亡故多年，但天子念旧，对许家仍宠信有加，故此，许家低调多年，却仍是长安的顶级权贵之一。
许家早年落魄，尚未分家时，许延寿完全是靠做狱卒的长兄养着，即便分了家，能成为列侯，也是靠着侄女婿成了天子，爱屋及乌地提携自己。
许延寿虽不至于引以为耻，但也始终耿耿于怀，因此极为重视家教，鼓励家中晚辈多与具有才干的良家子来往，必要时招作门客，借此提升自己，逐步培养声望，淡去许家一步登天、叔凭侄贵的形象。
赵小蛮口中轻轻巧巧的“宴会”，事实上是许家每年一次的盛宴，往往广邀大汉各地青年俊彦和长安权贵子弟，席间可赋诗、可论道、可比武、可斗法，十余年来，无数良家子在宴上技惊四座，名动长安。
若想在长安出人头地，堪称顶级盛会的许家宴，便是最好的晋身之阶。
牧云是第一次来许府，下了马车，便有些好奇地打量许府的外景，赵小蛮却抬抬下巴，示意随从将请帖递给门房，自己熟门熟路地拉着牧云大步跨进了许府的大门。
进了许府，两人脚步不停，随侍女走向外院的宴客厅，刚能看到厅外四周垂下的帷幔，便有激昂的辩论声远远地从帷幔中传来。
“……营平侯太过夸大其词了，依我之见，那些番邦人所谓的音乐魔法根本就是障眼法罢了，水火土木金，五系魔法，本是定数，此乃董公‘阴阳五行说’之至理，何来‘音乐魔法’？”
“自高祖崛兴，至今已百五十年，其间我大汉天才法师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诸位可曾听说过这修炼音乐魔法的‘圣音师’？”
“即便真有所谓‘音乐魔法’，也该出于我天汉上朝，怎会出自区区外邦蛮夷？”
“可惜陛下遭奸人蒙蔽，竟任那镇国侯子为神乐宫主，开宫授课，教那番邦的音乐魔法——诸位，我来长安不久，却也听说了那位宫主的大名。”
“更衣拾不动衣裳，用膳握不稳筷子，听说半年前心血来潮写了会儿字，便差点脱力丧命——我堂堂大汉难道无人？如此孱弱，岂能……”
“咳，宁兄，慎言，牧侯毕竟护国有功，若无牧侯，我等安能在此享乐？万不可如此非议牧侯之子。”
“……哼，总之，玉门关之败，其因有三，但与所谓‘音乐魔法’没有半点关系！”
“其一……”
牧云站在宴会厅的帷幔外，微微摇头，再没兴趣去听那人的长篇大论。
倒不是因为他背后说人是非，只凭他偏执地否认新事物这一点，牧云就可断定，此人注定不会有大作为。
也许才华是有的，但故步自封、自以为是，他这辈子就算走到头了。
说话倒是无所顾忌，连天子钦定的任命都敢质疑，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狂士了。
牧云笑了笑，轻声道：“狂生误国。”
话音刚落，帷幔内的高谈声戛然而止，厅里落针可闻。
能赴宴的都是各地俊杰，除了牧云这样先天体弱的，都有些武道修为在身，可谓耳聪目明。
牧云的声音不算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小蛮有些好奇地看向身边的牧云，她拖着牧云来赴宴，虽然的确打着逼牧云露一手，让那些无知之人闭嘴的念头，却没想到平日里风轻云淡的牧云竟主动挑事了。
这家伙明明最怕麻烦，今日怎么转性了？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微微摆动的帷幔内，那议政之人沉声道：“不知足下有何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牧云掀开帷幔，背负双手，一步踏入，微笑道：“倒没什么高见，不过有些雕虫小技罢了。”
“呀——”
厅内的贵族小姐们下意识看向他，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本以为今日见到那位叫宁月升的公子，已是大饱眼福，不虚此行，想不到今日还有意外之喜！
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赵小蛮瞥了一眼主座上两眼放光、双手紧紧捏住裙摆的许若芸，不屑地冷哼一声。
牛皮吹那么大，结果就这？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狠狠吐槽的同时，赵小蛮自动略过了初见牧云时样子比许家小姐好不了多少的自己。
牧云在打量对面的男子。
凤目长眉，白面朱唇，长身玉立，高冠广袖，卖相着实不错。
牧云不得不承认，这个姓宁的男子的确是这里最帅的一个。
不算自己的话。
宁姓男子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扶了扶头顶的高冠，冷笑道：“我道是何方名士，原来是个还未加冠的黄口孺子。”
说来惭愧，牧云穿越来时年方十六，即便过了半年，也才十七，这段时间忙得回家健个身都得忙里偷闲，还没来得及抽出空行冠礼，真要说起来，他现在的身份其实是——
小孩儿。
那种高中毕业但没成年，没法儿用自己身份证去网吧上网的那种小孩儿。
这个姓宁的很讨厌，像那些一起毕业却可以去网吧光明正大上网的高中同学一样，说话阴阳怪气的。
“还学人家上网呢？你成年了么你？”
牧云的笑容不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多大点事儿，他堂堂大汉神乐宫宫主，两千石的大员，大度得很，哪会在乎一点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