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灼潮夜涌温顺得让人败兴
她已经有好一阵没离秦鹤这么近。
回燕城后,他们比景点摩肩接踵排队的游客还要疏离。秦鹤给她牵线搭桥铺路,但人前人后连手都不碰她一下。按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沈妍该给他陪笑的,可她心里莫名犯倔,他又不提,就这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沈妍想,他是不是已经忘了他提过要她分手的条件。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忘了。
可刚刚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就像假寐苏醒的狮子,打破猎物的侥幸。
其实他分明很平静的语调,眉宇间也没有戾气,但话一问出来,就让她血管本能地又凉了一遍。
秦鹤眯起眼,危险地打量她:“和我就不能聊聊?”
“怎么不能聊呢。”
她顺着他,在他臂弯里柔婉地坐着没有动弹,手无寸铁,仿佛任他拿捏。
她征求他意见:“那我们就这样聊么?”
融融光影里,她双手搭在他肩上,很乖巧地坐在他怀里,唇边牵起一丝平淡的笑。像营业似的,不拂他的意,但也没拿出多少真心。
温顺得让人败兴。
秦鹤睨着她清清冷冷的五官,过了一阵,仿佛觉得荒唐似的垂着睫摇头,风光霁月地笑了笑。
她感觉到环在她腰间的小臂松了力道,手肘轻轻顶了下她的后腰。
沈妍很识相地自己挪开。
那晚睡前,她真的花了点时间去想能跟秦鹤聊什么,绞尽脑汁也没个确切的答案。
可他就是一遍遍往这里来,要她安静地陪他喝一盏茶。
没过几天,岑炀叫人把改好的本子送了来。
沈妍正好刚开完一个线上会,收到同城速递的第一时间就打开看。岑炀的笔力很精聚,将原先某些内容大段删减,改过后的本子像陡峭的峰峦,直入人心。
读到最后,她给岑炀发消息:“感觉收尾稍微有点仓促。”
岑炀:“我后面再调一调。先交差,否则我要被封杀了。”
沈妍眉尖一蹙,刚要发问,忽然屏幕上亮起秦鹤的名字,恰到好处地提醒了她。
原来他真的去催了岑炀。
她接起,对面嗓音寥淡,让她收拾好下楼。
这阵子秦鹤常常如此,快到傍晚时突然来接她,转而就开去某个场子。有时是高级餐厅,更多时候是私家开的小馆子,查也查不到的那种,一桌人从来不超过十位,圈子小而密。
她找出一身很妥帖的珍珠灰色裙子换上,又挽了蓬松雅致的发髻。出来拉开车门,她才意外发现秦鹤独自坐在主驾上。
沈妍没有犹豫,将后排门关上,转身坐进副驾。
她拉扯着安全带,“怎么今天你自己开?”
他们此刻面朝正西,夕阳缓缓而落,在不远处的天际晕开浓郁的明黄。她娇嫩细腻的脸颊被迟暮的太阳光暖烘烘烤着,肤色透亮,整个人散着宛如油画般的光泽感。
车熄了火没有动。秦鹤递来一个厚牛皮纸档案袋,示意她打开。
沈妍伸出指头缠住棉线,一圈一圈地解开,从里面抽出几张薄薄的纸,瞳孔蓦地撑大。
这是当年她那桩官司的判决书。后面还附上了登报道歉的留档。
红章的颜色微微褪了点,纸张还没泛黄,似乎一直被小心保存。
上面那些名字,她甚至都记不起对应的脸了。可他当年那句神色随意的承诺,她却一下就想了起来。
沈妍眸心晃了晃,捏着那几页纸,低低地叹:“居然真的有结果呀。”
居然还一直替她留着。
秦鹤替她将遮阳板拉下来,“嗯。答应过你的。”<
沈妍将牛皮纸袋捂在胸口,对他说了句轻如鸿毛的谢谢,陷入无言。
她忽然轻声提起:“我前些天才知道你爷爷的事。”
秦鹤刚点了支烟,一口入肺,很久才呼出来。幽淡的烟草味过了一遍他身上的冷香,忽然也没那么呛眼睛。
他用鼻音“嗯”了声,过了一阵,将攒了挺长的烟灰弹掉,又对她说:“都过去了。也没遭什么大罪。你要是感念的话,改天领你去看看他。”
沈妍点点头。
车迟迟不走,寂寥安静,渐渐她连他们相错的呼吸声都能听清楚。
“老爷子临走前,问起过你。”
沈妍心脏猛地一抽。秦鹤掀开阖了半晌的眼皮,将她惊讶的眸光接住,嗓音沉倦干涸。
“他一直问《南乔》什么时候三巡。还说找了几个新本子,很合你的调性。”
“我没告诉他,我把你弄丢了。”
她眼眶酸胀地热起来,喉咙被堵住了一样,气息短浅打颤。
秦鹤伸来长臂,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像在安抚一只离家出走又找回来的猫。绒碎发从她鬓边掉下一缕,被他温凉的指尖撩到耳后。
一路上她心潮难平。仿佛胸腔中有一条崎岖激荡的河流,百转千回地绕,却始终入不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