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䴙䴘不栖的冬天 - ChristianFrost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50章

第50章

裂痕的弥合,往往始于一次不经意的窥探。安乐父亲发现了他们的公司……

这天,安乐带着顾畅,重新站到了那扇阔别已久的白色大门前。

车在熟悉的别墅前熄了火。引擎的余响散去,车内瞬间被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填满。顾畅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昂贵的西装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手指在膝盖上蜷了又松。他侧头看向安乐,安乐正望着窗外那扇紧闭的、熟悉的白色大门,唇线抿得很紧,下颌的线条显得有些僵硬。当初摔门而出的决裂声,似乎还隐隐回荡在耳畔。

“别怕。”安乐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车门。顾畅紧随其后,脚踩在精心修剪的草坪边缘,昂贵的手工皮鞋沾上了几粒微小的草屑。他下意识想弯腰拂去,安乐却已经按响了门铃。清脆的“叮咚”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

安母站在玄关柔和的灯光下。她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羊绒衫,颈间系着一条淡雅的丝巾,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然而,与她这身精心准备、力求完美的衣着形成微妙反差的是,她腰间系着一条略显活泼的碎花围裙,双手还湿漉漉的,指尖泛着被水浸润过的微红,正捏着一块干净的厨房巾在擦拭。一股浓郁的、温暖的食物香气——是安乐从小最爱吃的红酒炖牛肉和松软的黄油面包的混合气息——迫不及待地从门内涌出,瞬间包裹了门口的两人。

她的目光先是牢牢锁在安乐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颜料盘——失而复得的狂喜、长久分离的心疼、强自压抑的思念,还有一丝尚未完全消融的、被顶撞的怨气。这目光太过沉重,让安乐喉结滚动了一下,竟有些不敢直视。然后,安母的视线才缓缓移向顾畅。

那目光里,审视的意味像探照灯般锐利,从头到脚,一寸寸扫过顾畅熨帖的西装、擦得锃亮的皮鞋,最后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敌意,也没有欢迎的热情,只有一种近乎苛刻的评估。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表情绷得很紧,唇线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妈。”安乐的声音有些发干。

“阿姨。”顾畅立刻开口,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微微欠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衬衫下,沁出了一层薄汗。

安母的目光在顾畅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最终,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这声回应轻飘飘的,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顾畅心上。她侧过身,让开了进门的路,动作略显僵硬。“进来吧,换鞋。”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但过于平稳的语调反而泄露了刻意维持的克制。

玄关处,拖鞋已经整齐地摆好。安乐换鞋的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迟缓,顾畅则显得格外小心,生怕动作大了惊扰了什么。他跟在安乐身后,走进光线更为明亮的客厅。

安父正坐在宽大的皮沙发里,手里摊开一份厚厚的财经报纸。

听到脚步声,他只是将报纸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与安乐极为相似的、轮廓深邃的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深秋的湖面,看不出情绪。他的目光同样先落在儿子身上,停顿片刻,然后才转向顾畅。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那姿态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不动声色的疏离感。

“爸。”安乐喊了一声。

“叔叔好。”顾畅再次欠身,姿态放得更低。他能感觉到安父的目光像无形的探针,穿透了他挺括的西装,试图丈量他内在的分量。客厅里昂贵的实木家具、墙上的名家字画、角落里无声运转的恒温加湿器……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庭的阶层与习惯,与他成长的那个狭窄筒子楼、带着油烟味的家形成了巨大而无声的落差。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坐。”安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没什么温度,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顾畅依言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安乐挨着他坐下,两人的大腿外侧隔着薄薄的西裤布料轻轻相贴,传递着一点微弱的支撑和暖意。沙发柔软得有些过分,顾畅却感觉自己像坐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

客厅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墙上那座古典挂钟的秒针,发出规律而清晰的“嘀嗒”声,每一下都精准地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安母已经解下围裙,走了过来,在安父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目光却像带着钩子,依旧在顾畅身上逡巡。

“公司……最近还好?”安父打破了沉默,视线重新落回报纸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这个问题像投石问路,精准地切入了最核心的区域。

安乐刚要开口,顾畅却抢先一步,声音清晰而沉稳:“谢谢叔叔关心。托林总和陆总的福,也托行业的东风,公司运转得还不错,上个月刚签下了两个比较重要的项目,团队也在稳定扩张。”他语速适中,措辞谨慎,既表明了现状,也点出了林逸陆淮的帮助,更隐晦地强调了自身的能力和努力。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掐进掌心,用那点细微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镇定。

安父翻动报纸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目光并未擡起,只淡淡“唔”了一声。安母则端起茶几上早已备好的骨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沫,姿态娴雅,眼神却锐利如刀:“听说创业很辛苦?你们住的地方……还方便吗?”她刻意加重了“住的地方”几个字,目光扫过顾畅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行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质疑——这身行头,与当年那个需要她儿子离家出走、掏空积蓄去支持的穷小子,实在反差太大。

顾畅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听懂了那潜藏的疑问:这身光鲜,是拿我儿子的牺牲换来的吗?

“开始的时候确实难一点,”顾畅坦然迎向安母审视的目光,语气诚恳,“租的地方比较小,条件也简陋。但现在公司稳定了,我们也搬到了环境好一些的公寓。”他顿了顿,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更深的郑重,“阿姨,我知道您和叔叔担心安乐跟着我吃苦。那些最难的日子,安乐他……”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的爱人,眼中流露出清晰的心疼和感激,“他付出了太多,甚至不惜跟家里闹翻。这份情,我顾畅记在心里,一辈子不敢忘。我向您二位保证,过去让安乐受的委屈,以后绝不会再有。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最好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分量,像在宣读某种不容置疑的誓言。

空气仿佛凝固了。安母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茶水表面细微的涟漪也静止了。她看着顾畅,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认真和沉甸甸的承诺,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安乐微微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挪动了一下,覆盖在顾畅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那是一个无声却有力的宣告。

安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叠好放在一边。他看向顾畅,那审视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所有表象,直抵核心。他沉默着,那沉默像无形的山岳。过了几秒,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已不冒热气的咖啡,却没有喝,只是沉沉地开口,问了一个看似简单却直指本质的问题:“以后的路,打算怎么走?”

顾畅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详细阐述公司的规划和前景——

“老安!”安母突然开口,打断了这蓄势待发的回答。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刚才那种刻意维持的优雅疏离消散了不少,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一种家庭主妇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菜都炖在锅里呢,火候过了就不好吃了!有什么话,不能等吃了饭再慢慢说?”

她转向安乐和顾畅,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还有些僵硬,但眼底那份强压下去的关切和想弥合裂痕的急切却真实地流露出来,“都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安乐,你最爱的牛肉,妈炖了很久。”

她不再看丈夫,径直走向餐厅的方向,步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仿佛逃离某种无形的战场,又像是急于用最熟悉的方式——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坚冰,笨拙地、却又无比真实地,递出那根名为“回家”的橄榄枝。

那浓郁温暖的炖肉香气,此刻显得格外诱人,也格外有力量。安乐紧绷的肩膀,在母亲转身的瞬间,微不可查地松懈了一丝。他捏了捏顾畅的手心,低声说:“走,洗手去。”

餐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长条餐桌铺着崭新的米白色桌布,上面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琳琅满目,远超四个人的分量,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心意。正中央,便是那锅热气腾腾、色泽酱红油亮的红酒炖牛肉,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红酒的醇厚和香料的芬芳,霸道地占据着空气的主导权。

旁边是金黄蓬松的黄油面包,表皮烤得微微焦脆,散发着诱人的奶香。还有清蒸鲈鱼、白灼菜心、糖醋小排……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显然是下了大功夫。

安母指挥着摆放碗筷,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安父在主位落座,神情依旧严肃。安乐拉着顾畅在长桌一侧坐下。顾畅看着眼前精美的骨瓷餐具和银光闪闪的刀叉,感觉比面对最复杂的商业合同还要棘手。他下意识地模仿着安乐的举动,小心地拿起餐巾铺在膝上。

饭桌上最初的沉默,被碗筷轻微的碰撞声放大。安母不停地给安乐夹菜,牛肉堆满了他的碗,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轻松:“多吃点,你看你,在外面都瘦了。”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顾畅,带着观察,也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审视。

安乐低头吃着母亲夹来的牛肉,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击中味蕾,带着家的记忆汹涌而来,一股酸涩猝不及防地冲上鼻腔。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回去,含糊地应着:“嗯,好吃。”

安父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红酒,目光落在顾畅身上:“顾畅,吃菜,别客气。”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谢谢叔叔。”顾畅连忙应道,夹了一筷子离他最近的清炒虾仁。虾仁鲜嫩弹牙,味道无可挑剔。他斟酌着词句,真诚地看向安母:“阿姨,您的手艺真好。”他并非只是刻意恭维,那滋味确实令人惊艳。

安母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点,嘴角微微向上牵动,虽然笑意还未能完全舒展。“喜欢就多吃点。”她说着,目光在顾畅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他话语里的真诚度。片刻的犹豫后,她拿起公筷,动作带着一点试探性的生疏,从炖锅里夹起一块炖得软烂、裹着浓郁酱汁的牛肉,小心地、轻轻地放进了顾畅面前的碗里。

那块牛肉落在洁白的米饭上,像一块沉甸甸的、带着温度的橄榄枝。

顾畅愣了一下。他看着碗里那块多出来的、饱含酱汁的牛肉,又擡眼看向安母。安母已经移开了视线,似乎专注于给安父盛汤,但耳根处泛起的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平静。这个小小的动作,看似寻常,却意义非凡。它打破了那道无形的墙,传递着一种缓慢的、试探性的接纳信号。

安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嗒”一声。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勺安母刚盛好的汤,吹了吹热气,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他擡眼,目光越过餐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平静地看向顾畅,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带着衡量后的确认。

“公司站稳了,是好事。”安父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感,多了几分平实,“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心,肯吃苦,能闯出来,不容易。”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以后……脚踏实地,好好干。两个人,心要往一处想,劲要往一处使。家和,才能万事兴。”

“家和万事兴”几个字,像温润的玉石,轻轻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顾畅感觉眼眶猛地一热。他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坚定:“叔叔您放心,我一定会的!我和安乐,会好好的!”他看向安乐,安乐也正看着他,眼底有光在闪动。

安母的眼圈也红了,她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声音有些发闷:“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可那语气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紧绷和隔阂,只剩下一种如释重负的柔软和淡淡的、失而复得的欣慰。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