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骑虎难下
那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德国产剪刀，造型古朴，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当许映月握住它的时候，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之前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凌厉和压迫感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匠人般的专注与沉静。她的眼神，像是最精准的扫描仪，在那件礼服上来回审视。
苏晴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搬来了一个人形立台，将礼服端端正正地穿了上去。她看着许映月，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许映月没有立刻动手。她围着那件礼服，慢悠悠地走了一圈，手指偶尔会拂过丝绒的面料，感受着它的质地和垂感。
外面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还不动手啊？是不是没思路，后悔了？”
“我看就是，骑虎难下了吧！”
钱德隆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开口：“许董事长，这时间可过去十分钟了。您要是没什么头绪，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们大家都能理解。”
许映月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她忽然停下脚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礼服右肩上那个硕大无比的泡泡袖。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举起了剪刀。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那只被钱德隆视为得意设计的泡泡袖，被她毫不留情地，从根部齐齐剪下。
“你！”钱德隆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心疼得像是被剪掉的是自己的胳膊，“你这是在糟蹋东西！”
许映月理都未理，手起刀落，“咔嚓”又是一声，左边的泡泡袖也应声落地。
两只累赘的袖子被去掉后，整件礼服的上半身瞬间清爽了许多。但这还没完。
许映月的剪刀，像一条灵巧的游蛇，沿着礼服的侧缝线，一路向下。她没有完全剪开，而是在腰部以下的位置，剪出了两道长长的开衩，一直延伸到裙摆。
接着，是腰间那个夸张的宝蓝色蝴蝶结。她同样一剪刀下去，利落地将其拆解。但她没有扔掉，而是将拆下来的布料放在一旁。
最让人惊掉下巴的一步，是她对领口的处理。原本那保守的圆领，被她用画粉重新勾勒线条后，几剪刀下去，变成了一个优雅而性感的单肩斜领设计。
短短半个小时，一件原本臃肿、繁复、老气横秋的礼服，在她的手下，已经完全被解构。
钱德隆和那群老设计师已经从一开始的心疼和愤怒，变成了满脸的错愕和不解。他们完全看不懂许映月想干什么。在她手里，那件礼服已经被“肢解”得不成样子，就像一堆破布。
“哼，哗众取宠。”钱德隆冷哼一声，强行挽尊，“把好好的衣服剪成一堆碎片，这就是你的本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些破烂拼起来！”
许映月依旧充耳不闻。她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件衣服，和手中的针线。
接下来，是缝合与重塑。
她没有用缝纫机，而是选择了手缝。她的针法快而稳，每一针的间距都均匀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她将之前剪下的一个泡泡袖的布料，经过巧妙的褶皱处理和定型，做成了一朵立体的、极具艺术感的山茶花，点缀在了新的单肩领口上。那朵花，瞬间成为了整个上半身的视觉焦点，优雅而不张扬。
另一个泡泡袖的布料，则被她抽丝，编织成几条细细的、带着丝绒光泽的流苏，准备用在别处。
而那个被拆下来的巨大蝴蝶结，则被她完全展开，利用其本身的硬挺度，在礼服的后腰处，做出了一个极具现代感的、不对称的立体裙撑结构。这个神来之笔，不仅彻底改变了原本礼服的沉闷廓形，还赋予了它一种建筑般的美感。
她将裙身两侧的开衩边缘，用银色的丝线，以一种古老的锁边针法细细滚边，让开衩在行走间，能若隐若现地露出腿部线条，性感得恰到好处。
最后，她拿起之前编好的流苏，将其缝在了礼服背后，随着身体的摆动，流苏会轻轻摇曳，平添了几分灵动和风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办公室外的人群，已经从最初的看热闹，变成了全然的屏息凝神。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许映月那双翻飞的手上。那已经不是在改衣服了，那简直就是在进行一场华丽的魔术。
当许映月落下最后一针，剪断线头时，她轻轻舒了一口气，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后退两步，看着自己的作品。
人形立台上，那件礼服已经获得了新生。
它依然是宝蓝色，依然是丝绒，但它已经和“老气”、“累赘”这些词毫无关系。
优雅的单肩设计，肩头绽放的立体山茶花，后腰处充满力量感的立体结构，行走间摇曳的流苏，以及侧面高开衩透出的隐约性感……古典的面料与极具现代感的设计，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它既有晚礼服的隆重，又有派对裙的时尚与活力。
这哪里还是什么“深海之心”，这分明是“午夜精灵”！
“天哪……”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惊叹。
姚天翼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苏晴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她看着那件礼服，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这才是设计！这才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而钱德隆和那几个老设计师，则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集体石化在了原地。
他们的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从涨红，到铁青，再到一片死灰。眼神里，是无法置信，是惊骇，是羞愧，最后，是彻底的绝望。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许映月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她用的，全都是最基础的剪裁、缝纫、立构。但她对时尚的敏锐嗅觉，对结构的精准把控，对美的独到见解，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