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抉择
白禾一行人轻装上阵，比朝廷的大军快一些，行动中也总密切关注大军的动向。
越往北，越是寒冷，一路上她们遇到了不少向南方逃亡的人，又要打仗了的消息从春城一路向南传递，不少邻近春城的城池，人们都怕殃及池鱼，都拖家带口地往南跑，不少人冻死在路边，也没人收尸。
白禾途径每一个城市，都派人去和当地的群英堂联系，让当地的群英堂和河记对接当地的官府，为流亡的人提供一些尽量的帮助，她们一行人昼夜不停歇地向北，越走越荒凉，终是要到春城了。
白禾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五日到经过了层层盘查进入春城。春城只有东西两个门，东门可向东南下，到达洪宣各处，西门隔了一座山之后就是东垣地界，这座山算是两个以前公认的缓冲地带，鲜少有人在此长居。
春城内一片肃杀，东垣已经进攻了一次，新政的军事改革着重整改了春城的边防，虽时间不久但得以抵住这次进攻，为援军到达争取了时间，可城内的边防已经岌岌可危。
该撤走的百姓已经尽数撤走，只余实在不想走或者走不动的人和群英堂的部分人员还据守在此处，家家门窗紧闭，白禾无瑕想其他的，和相景赶往群英堂。
白禾在路上将带来的人分成好几队，十人不知不觉混入向舟衍率领的援军中，必要时和白禾里应外合。
其余二十人分十一小队出发，前面十队已经尽数到达，有一小部分人已经摸出城外，去往东垣，而白禾和相景是最后一队，因为白禾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没有作战的体力，相景为了顾她，给落在了最后。
除了临安的群英堂，其他各地的群英堂都没有分部，只是一个普通的庄子，是作为情报收集和传送的中转站。
虽然身心疲惫，但形势已经来不及休息。古代车马慢，消息第一时间传到长安都是几日之后，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他们直入后堂，简单和堂内还在的人打过招呼就开始工作。相景看完传回来的所有情报就开始看挂在墙上的春城的地图，以及东垣大致的地理范围和情况。
白禾看不懂平面图，只能坐着分析情报。
在五日之前，春城的群英堂已经收不到柳婳的消息了，他们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采取行动，这边的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决定，白禾只希望他们都还活着。
白禾心乱如麻，但她知道现在再急也没用，她做了这个决定来，身上背着很多人的命，她一定要做到能做的极致。
她内心的怯懦和软弱在时时刻刻地拷问她：“你以为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你拿什么决定别人的命运？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你根本不懂这些，你看看那么多人，他们连你的真容都没见过就那么信任你，你只会害死他们！”
她在一瞬间冷静下来，现在再多的忏悔都没有用了，她不能回头。
春城在洪宣立国之后就一直以开采煤矿为生，后来煤矿枯竭也就荒废了，但当时留下来的矿洞矿道还一直存在，虽然在几次战争之后都封闭完了，还是有几个东垣人不知道的隐秘之处还在，后续洪宣的人都是通过这些矿道秘密入东垣。
进入东垣之后就是很大一片荒原，后又是很大一片草原，在草原深处，才是东垣的王城，路线隔月就会改变，只有熟悉地势的东垣人才知道怎么避开风沙和草原上要人命的沼泽进入东垣王城，东垣据地自守，极难被攻破。
柳婳传回来的消息中，有她们前进的路线，可时间过去很久了，路线很可能已经作废了。
到达东垣王城之后，只传出过最后那一次的消息，情况的危机，只能传出最要紧的消息，连怎么前往王庭她都不知道。
她该怎么办？
夜里寒冷，她不禁搓了搓冻僵的手，身上多了一件斗篷，相景的声音传来：“别冻死了。”
白禾已经习惯了相景的刀子嘴，豆腐心，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
相景冷哼一声，说：“平常的冬天你就怕得要死，春城这么冷，你这病弱的身体来干什么，没到东垣你怕就要冻死在路上了。有个三长两短，白觉那小子又要嚎啕大哭，这小子嚎起来烦人得很，你要是交代在这里了，他让我赔他一个阿姐我可做不到。”
桌上乱糟糟的，白禾已经看完所有情报，说：“没事，我死的时候给写封信，让他去烦纪敛。”
相景撇撇嘴，他和纪敛很不对付。
“怎么？白觉这小子可是我的小徒弟，找纪敛做甚？”相景不满意。
白禾想了想，说：“那怎么办，要不让阿觉前十年做你的弟子，后十年做纪敛的弟子，等见到纪敛，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相景觉得她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些废话，但她还能说这样的话，让他放下一点心。
白禾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她从未见识两军打仗，自己虽给了向舟衍那么多东西，可东垣实力强悍，不知道这次会打成什么样子。
正想着，相景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塞到她手里，白禾接过，边暖手边喝。
一夜未眠，白禾在桌上眯了会儿，刚被叫醒。
前半夜已经吩咐好了人准备今天上路的东西，准备好就出发。
现在和她一起的，算上自己总共十二人，他们不能光在这里等消息，无论是打仗还是救人，最重要的都是先机，就算是送死，她也得去。
白禾嘱咐这里的负责人：“我们走后，第一时间封死这条矿道。务必和城防将军再三巡查，确认封死出城的所有密道，不要给敌人留任何后路，回来的路线我们会再想办法，所有群英堂的人，年纪合适的能打的自己想留下的留下，其余的人全部撤走，不要做无畏的牺牲，保留后生力量才有无限可能，知道了吗？”
负责人悉数应下之后，白禾跟在队伍的最后走进了矿道。
不知走了多久，出矿道之后已经身在山的另一面，天已经大亮，一行人从山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绕过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头也不回地潜入荒漠，一心赶路。
一路上有专门的人负责勘测路线，可是走了两天还是茫茫沙漠，为了避免东垣的增援部队，他们只能在环境恶劣的地方席地躺下，白禾的身体已经快到达极限，累到沾地就能睡着。
她不知道他们是否走了正确的路线，能否到达草原都是未知，一行人全靠一口气撑着。
第三天的傍晚，他们一行人一个没少，终于到达了草原。不敢停歇，他们只能一直往前走。
在草原半路，白禾遇到了千术堂的人，只有一人身还。而他们那人浑身是伤，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带出来的消息交到他们手中就去了。
白禾摸着他尚有余温的手，她已经麻木，不能做任何思考，也不敢细想自己该做什么心情。
相景把她拉起来让她转过身去，白禾照做，等她转头的时候，身后只剩一滩血水，沉浸在草地上，印出一大片暗色。
所有人又往前走了很久，在一个地势稍低的洼处休息。白禾打开手上沾满献血的情报，里面绘制了通过草原的路线，东垣王城的一些基本情况。后面的人，在城中没有找到接头人，柳婳他们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相景把路线拿过去仔细研究，其余的人也围上来看，所有人看完之后都面色复杂。
他们根据路线避开草原中危险地带，在途中遇到了东垣的增援部队被迫分散，危急时分只得匆匆约定在前面路段找机会汇合。
趁夜色之际，他们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地将敌军增援的情况和辎重估了个大概，派了两人赶在敌军前回程报信。
冲散的人不知道身在何处，白禾和相景在一起。敌军没有任何反应，应当没有人被发现。
他们蛰伏了许久，在部队交岗的时候快速绕行，走了好远好远，直到看不见火光才敢停下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