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4首唐诗（上）

那十枚“人比黄花瘦”被莲池发出的真气冲得右偏，然则并不继续向右转，也没有下坠落地，而是稍稍左倾，自行修正了角度，回到原先的行进线路，径直朝莲池和张不吝飞去。

二人大为骇异，饶是莲池这般久经风雨、惯见世面的武林焉耆也不知所措，不吝更是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

明明暗器已丧失了准头，如何却似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弄，将其拨到正确的方位？

武林人士口耳相传，易安居士的独门暗器“人比黄花瘦”是如何如何的与众不同，诸如：暗器系由东瀛舶来的龙爪菊直接倒模子制成，色泽金黄乃是用纯金打造，发出暗器之前必焚香礼敬太上老君，绘声绘色，不过都是些想当然的附会和以讹传讹。

《武备志》有云：兵器无冗余之附属。这个道理，李过雁不会不明白。

先于暗器所喷射出的瑞脑香料粉末，既不是摆谱，更不是礼敬神仙，香料附着在对手衣物和皮肤上，乃是充当暗器的引导物。

“人比黄花瘦”暗器不是以金银铜铁为材质的死物，而是活物加死物的两仪暗器。

主飞行的是一种酷似龙爪菊花瓣的小鸟，唤作嗜脑鸟，这种由大理国梅里雪山三神教饲养驯化的鸟，以瑞脑香料为食，会跟踪香气觅食。

主攻击的是两片锋利无比的镔铁尖嘴，安装在嗜脑鸟的上下鸟喙。

在香气的引诱之下，嗜脑鸟飞抵目标，镔铁鸟喙啄食香料附着之肌肤，轻则血流如注，重则穴位被封，如果在铁喙上涂以麻药或毒药，敌人断难逃过此劫，或瘫痪倒地，或一命呜呼。

这种活物加死物的两仪暗器记载于南北朝《任侠奇闻通鉴》中，制作方法已失传数百年，李过雁和三神教教主均是绝顶聪明之人，联手再现了这种古老的杀人利器，而且予以发扬光大，加入引导物瑞脑香料，解决了小鸟四处乱飞不能够准确袭击目标的问题。

凡被香料粘上者，立时变成活靶子，敌人窜高暗器飞高，敌人伏低暗器飞低，敌左则左，敌右则右，如影随形，端的是无处可逃。

镇江梦溪园一向以设计奇思妙想和手艺巧夺天工闻名于世，如若得知两仪暗器重现江湖，只怕也要对李过雁他们的无双构思和巧手精工甘拜下风。

十枚“人比黄花瘦”扑闪翅膀，光芒闪烁，距离莲池和张不吝只有尺许，眼见着要咬入身体肌肤。

“救命！我说！”躲在桌子底下的张不吝大喊一声。

李过雁右手羽扇朝前一挥，一股辛辣浓烈的黄色烟雾顷刻弥漫于空气之中，人皆看不清楚余者的面目。

说时迟那时快，“人比黄花瘦”突地向下坠落，画了十道弧线后落地，似僵尸般两爪朝天一动不动。

原来那黄色烟雾无名散是嗜脑鸟的克星，嗅得一星半点，便即昏晕坠落。

但凡凶险狠毒的招数和毒药，皆备有后手和解药，如有需要，即可使出以挽回局面，避免铸成大错、追悔莫及。

不待“人比黄花瘦”落地，躲在桌子下面的张不吝右肘在地上一撑，飞起右脚将桌子踢向李过雁。

身体借这一踢之力，反射出去，人在半空中使出一式“大漠孤烟”，腰身一拧，将横向之力转化为向上之力，右拳借势发功，击破屋顶天窗，身体伴随着破碎的木板竹块同时飞出。

张不吝不待在屋顶站稳，双脚更不停步，足尖连续交错点在青瓦之上，祭出夜引功“单于夜遁逃”口诀，兔起鹘落，跃过数间房屋的屋顶，直朝大雄宝殿的屋脊奔去。

在那二人争斗之时，张不吝已将这一连串的招数动作在脑子里推演了十来遍，孰先孰后、转圜连接、力道轻重、方位角度，皆设想得清清楚楚。

现在使将出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只一眨眼间，他已远远站在数十丈开外大雄宝殿的飞檐之巅。

不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李师傅，学生罪该万死。那张桌子请您老人家收好了，上面我刻有另外那两首唐诗。”

话音未落，莲池纵身向李过雁扑去，欲抢夺那桌子。

“桌子下的地面上也刻有那两首唐诗，一模一样。”

张不吝说罢这句话，仿佛是甩出两条无形的绳索，一条牵动莲池，一条牵动李过雁。

莲池原本朝外奔向李过雁，听得此话，当即连续祭起夜引功中“月黑雁飞高”和“单于夜遁逃”两个口诀，他朝前迈出的双腿突然离地腾空，空中一个转身，双腿轮番虚踢，飞出三五步之后，已然牢牢站定在原本放置桌子的青砖之上。

这两条口诀催动的相应招数之间无任何预兆和延迟，转圜连接之处毫无痕迹，直如是同一招一般。

那边厢李过雁伸手接住飞过来的桌子，顺手放在地上，左边衣袖阵阵颤动，正待出手阻止莲池的进攻，忽然耳闻不吝的第二句话，莲池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眨眼间便在前行之中转了个身，奔向室内。

她也是见机极快，一手倒提桌子腿，追出几步。

只见莲池已将刻有那两首唐诗的青石地面踩在脚下，转身摆出一个极为普通的佛门武学起手招式“礼拜如来”。

左手下垂，掌心向着大腿，右手五指微微弯曲，掌心朝向左侧置于胸前，双足正对前方，那只好眼半睁半闭，似睡非睡。

如同老僧入定、虔心向佛一般，

又似修习黄老之术的道家，抱残守拙，清虚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