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章:天降大难(上)
苟胜进入客店后院,看见沈、李、夏三人端坐在瓜棚下的石凳上,一张八仙石桌缺了一角,油腻的桌面上放着四只粗陶茶碗,不由得义愤填膺,一时连寒暄和致谢都置之脑后了。
“三大门派的当家人途经青龙集,那是给这小镇贴金开光,这寒酸腌臜的鸡毛小店如何住得人?这不是丢我山东玉皇顶分派的脸、说我们简慢贵客么?哦,想必是来参加分派成立大典的江湖朋友太多,客店都住满了。”
他转头对弟子大声吆喝到:
“赶紧让罗之其他们把‘鸿运客栈’腾出来,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置办全新铺笼帐被,请三大门派的师兄师姐们过去居住。”
接着他对三位当家解释道:
“这‘鸿运客栈’是青龙集上最豪华的旅店,当年岳爷爷的行辕所在,配得上三位大当家的身份地位。呵呵,青龙集位于宋金两国的边境,在安徽、江苏、浙江和河南四省交界处,虽说在河南的地界上,其实和我们山东不过百十里地距离,一向是泰山派的地盘,有事您们找本舵,包办理得妥妥帖帖。”
“来呀,把给梦溪园、羽衣门和三神教的回礼抬上来。”苟胜这才步入正题。
玉皇顶分派正式成立,三大门派本就意欲挑唆泰山派内讧,岂能错过如此良机?!他们奉上厚厚的货礼,亲自登门拜访苟胜,祝贺其新分派成立并荣膺第一任掌舵人。
来而不往非礼也,苟胜是来回拜的。
两名小道士头戴青云冠,系杏黄色绸布,上书“玉皇顶分派”五个大字,抬着三个偌大的箱笼步入后院。
箱笼上裹着五色丝绸,嵌金丝粉红牡丹绢花下分别缀有一条缎带,其上绣有金字“敬呈梦溪园”“敬呈羽衣门”“敬呈三神教”,箱笼看上去沉甸甸的,苟胜对三大门派是不惜血本,着意接纳。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三位当家人笑纳。”
四人看座让茶,问候寒暄,一派志同道合的祥和景象,各派的门人下属也相互抱拳致意,称兄道弟起来。
“咦?大学和中庸去哪里了?前日昨日也不见他们。”夏无极发现少了两人,于是问弟子刘论语。
论语垂手回答:“回教主话,两位师哥在床上睡了两日,粒米未进,想是病了。”
“为何不早来禀报?”
“弟子见教主这几日事务繁忙,没敢来打扰,两位师哥年轻力壮,内功深湛,偶尔染上风寒,发点汗便即好了,弟子已服侍他们喝了姜汤。”
“哦!如此甚好!”夏无极点点头。
梦溪园下属的两位胡人,大食人蒲英勇和古罗马军团遗民凯撒对这类社交活动特别热心,二人皆是远离家乡,在中原无亲无故,自然看谁都觉得亲切,都想上去攀谈一番,一方面是想多结交朋友,江湖上不都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么”?!
另一方面是想多了解汉人的风土人情,尽快融入社会,他们对羽衣门的陆小青十分羡慕,除过那张胡人的俏脸,小青的言行举止完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
蒲英勇忙前忙后,张罗着给苟胜倒茶上点心,正琢磨着开口询问他那弹指三神通绝技“三缕春风压海棠”。
三缕春风好理解,弹指三下嘛,可为何要叫“压海棠”呢?似乎应当称之为“弹海棠”或者“断海棠”更合适,因为苟胜是伸指将佩剑弹断的,而不是压断的嘛。
这边厢凯撒和钱之问打得火热,钱道长甚至伸手去捏搓凯撒的金发,武林中有极少数人使用镀金暗器,都是豪门世家在刻意炫富,这胡人顶着一头浓密的镀金头发,遮莫不是西域来的巨贾豪绅?梦溪园能够笼络到这等人财,确实值得结交。
凯撒也不以为意,兴致勃勃地向钱道长打听泰山的诸般风景名胜。
蒲英勇喝了一口茶,突然觉得胸闷气紧,全身乏力,喉咙发痒,实在忍不住咳了出来,一口茶水喷在苟胜胸前。
苟胜对这个缺心眼的憨厚胡人颇有好感,并不介意,而是关切地问道:
“小兄弟,遮莫不是喝得太急、呛着了?”
蒲英勇头晕目眩,“咚”地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众人一阵惊呼,将蒲英勇抬起来平放在石条凳上,倒水的倒水,掐人中的掐人中,搧风的搧风,忙的不亦乐乎。
凯撒见好兄弟突然病倒,忙不迭地说:“我这就去请郎中。”
他刚迈出两步,便觉得头痛欲裂,干咳不止,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伸手扶住瓜棚架子,靠在上面不住喘气,全身发烫,脸色潮红,实在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只听得后院里“嘁哩咔嚓”一阵乱响,偌大一个瓜棚被凯撒带翻倾倒,彻底散架,木柱、竹棍、篾条横七竖八散落一地,一片狼藉,几个葫芦瓜滚到墙根。
四大门派的头面人物,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一个个从一堆烂瓜断藤蔓中探出头来,茫然不知所措。
李楚楚第一个从蔬菜垃圾堆中爬起来,粉白苏绣绢丝罗裙被瓜皮、葫芦渣子染得青一块紫一块,头上顶着两片丝瓜叶子。
她顺手扯下绕在玉颈上的西葫芦藤,恼羞成怒,大声喝到:
“林岳,还不快去请郎中?!”
“回掌门人,孔雀公子已躺在床上一天一夜了。”一个羽衣门门人怯生生回答。
郑祥是青龙集上的郎中,出身医药世家,闻名方圆百八十里地,素有“活扁鹊”、“赛华佗”之美誉,平日里以悬壶济世、福泽乡邻自居,求医者的诊金少于一两银子,休想和他说上半句话。
如今他被三名舞刀弄枪的江湖大爷从药铺里拉出来,一路推推搡搡,来到客店给病倒的诸人治病。
他在林岳床边正襟危坐,庄重地伸出他吃饭的家伙—两根手指给病人摸脉,摸完左手,又搭上右手的脉搏,接着拉开病人的嘴唇,看了看舌苔,又翻了翻病人的眼皮。
郑“活扁鹊”抬头望天,久久不语。
旁边围观的众人不住催促,“究竟是啥病?要紧不?”
“是不是中了邪?”
“快点开方子,快点!还有好几个病人等着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