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燕舞碧潭（上）

香炉峰瀑布的最高点，一块长梭梭的巨石一端朝着悬崖内，另一端伸向瀑布，一阵山风袭来，飞升石微微晃动。

李若虚和卢麒各据一端，直如跷跷板上两头坐着的小童，你上我下此起彼伏。

李若虚靠内站立，手执轩辕宝剑，面有得色，站在外侧的卢麒，脚下便是汹涌澎湃、倾泻而下的瀑布，一个不留神便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但见他面无惧色，双腿微曲，扎个马步法度严谨，竭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同时张弩搭箭，准备将最后的三支雕翎射出。

沈茱萸站在飞升石下，枉自着急，却也不敢贸然上前相助，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踏错方位，破坏了飞升石的平衡，反而将卢麒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哼！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本院生在庐山长在庐山，于一草一木尽皆熟知，这便是先祖李渤骑乘白鹿升天之处，本院打小就在这飞升石上爬来爬去，十岁上便在此处习练‘鹤鹿童子功’，大石头上的每一处裂缝每一个犄角，无不了若指掌，一静一动，尽在掌握，外人如何得知？饶你奸似鬼，也着了本院的道。”

到底姜是老的辣，原来李若虚利用自己对香炉峰地形地貌的了解和对飞升石的熟悉，利用卢麒不顾一切和自己贴身肉搏、以便施展其相扑绝技的心理，设下这个圈套，一举把卢麒将死在飞升石的外沿。

瞧着卢麒进退两难的局面，李若虚哈哈大笑，

“我便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谅你也不敢射我一箭，你不但不敢射我，还会竭力保证我的安全，倘若我倒下，或者……”

说着说着，李若虚故意将身体朝左侧一歪，飞升石突然急剧晃动。

沈茱萸惊声尖叫。

卢麒的身子晃得几晃，即刻施展铁塔功重心下移，伸开双手上下左右摆动，好歹保持住平衡，要是稍有迟滞或者定力不足，只怕此刻已成为碧水潭里大大小小游鱼的口中餐了。

“方才听这小丫头唤你什么‘小乙哥’，燕青燕小乙，莫非是你？江湖人道燕小乙细皮白肉、遍体花绣，你一个满脸疤痕的黑脸大汉，遮莫不是盗用浪子燕青的名头？老实告诉你罢，别说区区一个小厮燕青，就算是他主子玉麒麟卢俊义和水泊梁山的大头领呼保义宋江转世重生，敢和本院抢夺《清明上河图》，也是一个‘死’字。”

卢麒更不打话，伸手在怀里掏摸。

李若虚稍感紧张，威胁到：“你待怎地？兀自还不死心？”

随即前后踏步，弄得飞升石一阵摇晃，“嘁嘁咔咔”胡乱作响，碎石细土纷纷落下。

沈茱萸瞧得惊心动魄，生生地将一声尖叫咽了回去，用手掩住嘴巴。

飞升石上响起悠远的笛声，卢麒掏出一支短笛，横在嘴边呜呜地吹了起来。

李若虚和沈茱萸都大吃一惊：这人该不是失心疯了罢？！生死关头竟然吹起了笛子，茱萸更是急得直跺脚。

笛声空旷简朴，乃是一曲晚归牧童的乡野小调，突而音调一转荡气回肠，隐隐一番生死契阔之情，音律渐缓渐低，几不可闻，似是二人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一丝余韵自沉寂之中婉转流出，醇厚高远。

末了一声长长的呜咽，恰似了无遗憾的释怀和心满意足的叹息。

余音未了，三支雕翎羽箭迅疾飞出，直奔李若虚的右眼。

卢麒一改过往三箭分别袭击对手上中下三路的传统套路，突发奇招，集中全部力量攻击一点，倘若能够将李若虚的眼睛打瞎一只，他必定心神大乱，或有机可乘。

三支羽箭呈“品”字形迎面袭来，将李若虚整张脸罩在攻击范围内，凌厉无比的箭风已将他的胡须头发吹得微微颤动。uU看书

他不假思索使出“铁板桥”功夫，仰面直挺挺地躺倒在飞升石上，羽箭擦着他的鼻尖堪堪飞过，箭风呼啸刮得他一张脸生痛，擦刮下几缕头发在半空中飞舞盘旋。

说时迟那时快，飞升石骤然失去平衡，急剧摇晃，渐渐朝着悬崖外倾斜。

李若虚仰卧在地，身体不住地朝外间滑动，他伸出双手死死地抠住巨石上的裂缝，指尖鲜血直流，在石头表面上划出十道红红的痕迹。

卢麒已掉落在飞升石下，全靠两只胳膊紧紧抱住一块突出的石头，才没有坠落深渊，他一时惊慌双腿在空中乱蹬乱踏，更是加剧了飞升石向外侧倾斜，险象环生。

他行走江湖多年，既有轰轰烈烈的打家劫舍，也有平平淡淡的解甲归田，多次大难不死，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早已不将生死放在眼里，此番更是抱有必死之心，但人人皆有求生本能，只要有一线生机，绝不放过。

卢麒渐渐调匀呼吸，绷紧腹肌缓缓地收拢双腿，继而腰腹用力抬起双腿，努力夹住那块救命石头。

李若虚越往下滑，飞升石外侧承受的重量越大，倾斜得越发厉害，他渐渐滑向飞升石的中段，过得中点，巨石便会彻底失衡，二人势必一同掉落瀑布，葬身碧水潭。

只见他双脚试着叩了几下，随即足后跟蹬踏在飞升石中部的一道石梁上，就势一个鹁鸪旋子，身体从仰躺变成了俯卧，足尖死死蹬住石梁，手臂紧抱飞升石，下滑之势顿时止住。

飞升石上惊险的一幕稍有缓和，茱萸不禁长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