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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番外-生长痛(2)

第192章番外-生长痛(2)

许多个夜晚,鸣寒在折骨般的疼痛中醒来,都会听见鸣小田的声音,时而是尖锐的惊叫,时而是喑哑的抽泣。鸣小田在花园中发疯,将外婆种的兰花连根拔起,边哭边笑。路灯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她穿着白色的睡衣,鸣寒隔着卧室的窗户,对上她红肿的双眼,仿佛看到一只没有来处的孤魂野鬼。

尽管鸣家住的是独栋别墅,鸣小田也影响到了周围的住户,外婆外公一辈子知书达理,晚年因为女儿,不得不多次向别人低头道歉。鸣小田的情况不适合住院,外婆外公也舍不得,为了不让她去花园里扰民,只得将她锁在房间里,加装隔音材料。

于是鸣小田的哭嚎在家中回荡,鸣寒抱着骨骼疯长的痛,忍耐,忍耐,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

他好痛,却分不清是什么在痛。他渴望长高,渴望长大,但他不知道成长意味着这样的疼痛。他将脸埋进枕头,想要堵住耳朵,但鸣小田的疯叫就像骨头里的生长痛,怎么也赶不走。

只有在想到陈争的时候,骨头和耳边的喧闹会短暂消退,像是万能的止痛药。他闭上眼,眼泪干涸在枕头上,在“止痛药”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世界上的止痛药都有副作用,其中一种就是上瘾。

外婆精疲力竭,却依旧在面对每一位家人时露出笑意,鸣寒心疼她,想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那是夏天即将结束的一天,热得知了都快受不了,外婆将鸣小田哄睡着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鸣寒来到厨房,搞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外婆走进去一看,笑道:“寒寒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洛城吃到一种很好吃的冰粥。”鸣寒正在切水果,“外婆,我做给你吃,解暑。”

外婆很开心,“好,好,我们寒寒会给外婆做好吃的了。”

然而做冰粥需要的工具和材料都不少,鸣家没有,鸣寒最后只做了一碗冰牛奶泡水果。

外婆一边吃一边问:“你说的冰粥是不是需要刨冰机?”

鸣寒点头,将在小摊上看到的都告诉外婆,外婆从不泼他冷水,让他等等,过几天再做。

三天后,外婆买的工具到了,是个很豪华的家用刨冰机,各种模具、冰碗应有尽有,外婆还买了椰奶、西米、粉子、水果,任他去研究。

他对着说明书,花一下午制冰,学会了刨冰机的用法,傍晚给外婆外公一人做了碗丰盛的冰粥,他自己的却很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料,只有红糖。

外婆笑着跟外公说:“你看寒寒多孝顺,水果都给我们了。”

鸣寒低下头,他确实把水果都给了外婆外公,但不止是因为孝顺。他蹩脚地模仿陈争,连冰粥也要吃和陈争一样的。

厨房还剩下一份冰粥,是他给鸣小田准备的,但他不敢给鸣小田端去。外公看了看,叹口气,“给你妈妈送去吧,她最近不怎么吃东西,你做的,她一定爱吃。”

他犹豫一会儿,端着冰粥来到鸣小田的卧室。房间里弥漫着药和香烛的味道,前几天外婆病急乱投医,请人来给鸣小田“驱邪”。

鸣小田的双眼毫无神采,根本认不得他,他小心地靠近,“妈,这是我做的冰粥,外婆外公都说很好吃,你也尝……”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尖叫,鸣小田扑了上来,碗应声落地,摔得稀碎,他被鸣小田按倒在满是冰粥和碎片的地上,小臂上被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外公冲进来将鸣小田控制住,外婆看到他血流如注的手臂,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救护车来了,他和鸣小田一起被送去医院,他的手缝了七针,外婆抱住他,不断对他说对不起。

“都是外婆不好,外婆不该将你妈妈留在家里。可是外婆舍不得啊,她是外婆唯一的女儿……”

鸣小田被送到看护中心,她已经油尽灯枯了,死于夏天过去后的初秋。

鸣小田的逝去是解脱,鸣寒很平静地接受,他穿着黑色的西装,个子比外公还高了。他抱着鸣小田的骨灰盒去墓地,见到了卜阳运。卜阳运惊喜地看着他,差点不认识,“胜寒,长这么高了?”

他冷眼不语,避开了卜阳运的接触。

因为鸣小田的死,他迟到半个月才去学校报到,名字也改成了鸣寒。高中部有许多从其他学校考来的学生,以为他是转学生,“3班那个鸣寒,长得好帅啊!”

老同学个个惊讶,不相信一个暑假过去,他就从默默无闻的小萝卜变成了校草级的人物。

而他,只是长高了,剪掉了妹妹头而已。

鸣家逐渐从鸣小田的悲剧中走了出来,鸣寒在学校不怎么参加活动,挤出时间回家陪外婆外公。按理说,他已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但他的身高和长相还是为他引来摆脱不掉的关注。经历变声期之后,他的声音也变得格外低沉,连男生都开他玩笑,说他的声音特别有x张力。他不置可否。

“鸣寒,你说你名字改就改了吧,怎么连头发都剃了?”朋友笑道:“你这也剃得太短了,像颗卤蛋。”

另一朋友道:“你这就不懂了吧,鸣寒这是在显摆他没有死角的脸!光头才能检验帅哥的成色!”

大家起哄。鸣寒却说:“我要当警察。”

“啊?”

“要当警察,警察都是这发型。”

“……靠!志向远大!”

高中三年,鸣寒每次放假都会去洛城,起初外婆问他去干什么,他还不肯说。到了高三,大约是心智成熟了许多,他沉闷的性格渐渐改变,在学校成了有不少人跟随的鸣哥,在家里也愿意和外婆分享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了。

“我去看看陈争警察当得怎么样了。”他对外婆说。

外婆已经知道他有个叫陈争的警察朋友——虽然只是他单方面将陈争认作朋友,外婆笑道:“看你得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陈警官的领导,大老远去视察人家工作。”

“不是视察,是学习。”他收拾着行李,“我今后也要当警察,他是我的标杆。”

外婆说:“去吧,有空带陈警官来玩玩,给他做做你拿手的冰粥。哎呀,咱们家的刨冰机是不是很久没有用过了……”

陈争已经正式在洛城市局入职,年轻的精英,有用不完的精力,在许多人眼中熠熠生辉。鲜少有人看到陈争的疲惫,他像所有初入职场、心怀抱负的人一样,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他接连侦破重案,是洛城警界冉冉升起的明星,在明星的光芒下,被照得隐形的人渐渐心怀不满。

鸣寒已经比陈争还高了,身量挺拔,不再毫无存在感,自然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躲在市局外。他租了一辆车,让师傅停在巷子里,远远看着陈争。

陈争待在市局的时间很少,总是在出外勤,往来于各个命案现场,有时凌晨返回市局,有时天不亮又行色匆匆离开,几乎没有回过家。

鸣寒记得,陈争跟着老师来南溪中学协助查案时,打扮得洋气整洁,不怎么像警察,反倒像随便玩玩的有钱人家小少爷。他承认自己肤浅,第一眼就被那样的陈争所吸引。

然而此时的陈争降落到了大雨中、泥泞里,陈争的制服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中沾上了污迹,陈争被饱受人间疾苦的群众挤在中心,陈争被从云上拉扯了下来,可陈争的眼睛比过去还要坚定明亮。

他很想像陈争的队友那样冲过去,和陈争肩并着肩,背抵着背,陈争脸上有好多灰,头发上夹着一片枯叶,他想帮陈争擦掉灰,摘下枯叶。

但是他还不够格。

在他的假期结束,必须回到南山市的那天,陈争终于可以休息了,他看到陈争清晨5点多离开市局,去吃牛杂粉。摊子上只有陈争一个顾客,夜猫子已经散去,最早的食客还未到来。牛杂粉煮得快,但就那么一会儿等餐的时间,陈争居然爬在桌上睡着了。老板看看陈争,将牛杂粉放到一边,没去打搅。

鸣寒便想起,陈争忙案子时,一顿正经的饭都没吃过,不是在车上草草解决,就是干脆饿着。陈争看上去不像会做饭的样子,回家大概也就凑合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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