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觉悟
在一起的觉悟
闻樨是半夜才回来的。
江彦楠给她开门的时候、闻到了她的一身酒气。
他瞪了单手揽住她腰肢的孟又霖一眼,有些粗鲁地把她一把拉进了房门,随即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门外没有动静,孟又霖似乎原本也没打算进来,就直接走了。
“闻樨,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呢?”江彦楠把东倒西歪的她扶到沙发上,“还有,你不知道自己刚动过手术?怎么可以喝酒?就算是平时,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应该喝那么醉的!”
闻樨冷笑一声:“干嘛?我让孟又霖接你的电话,你生气啦?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允许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没有资格不允许,但你……”
“那你就不要管我啊!喝酒算什么?说不定下次我还要请你喝喜酒……”
“什么意思?”
“我现在觉得孟又霖也不错——人又高又帅、又风趣幽默,他真的比你好!你知道吗?你最担心的问题他都没有,他还很爱运动,身体好得不得了!”
“你不能因为我不好,就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嫁了,闻樨,我希望你可以找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你很坏吗?平心而论你觉得自己哪里配不上我了?”闻樨趁他不备伸手夺掉他的手杖,故意扔远,“你不说话?我替你说: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又病又残吗?如果不是这样,今天孟又霖或者随便哪个男人根本带不走我对不对?”
“对!”江彦楠声音喑哑地低头道,朝着手杖的方向挪了一步,慢慢蹲下去捡,“可是不巧,我就是又病又残。”
闻樨的余光看到他的小腿肚在打颤,足弓踮脚的状况似乎变得比之前更明显了。难道他的病又严重了?一丝不安的猜测让她“破功”,不忍再按照原定的计划演下去,不等他扶拐站起便从他身后将他抱住:“对不起,我不该胡说八道。我是气极了,我气你收到我在酒店的定位都不来找我!你没有想过我会因为一时冲动和孟又霖发生什么吗?”
“你没有胡说,我的确又病又残。像我这样一个残废,根本没有资格干预你的人生。可笑的是,孟又霖用你的手机把酒店的定位发给我的时候,我真的没忍住找了过去……”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不知道为什么,走向大堂的时候我的腿一下子痉挛发作很严重,还好我是让司机送我过去的,车上有常备的轮椅。可是当我在酒店大堂外看到你们坐在那里,像一对真正的璧人,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筛糠似的抖动,那一刻我只想逃走!你猜后面怎么样?我躲回了车里,下一刻就尿湿了裤子……
“以前我还能自己骗自己,觉得自己还没有到完全残废的地步,但这一天还是来了,我以后大概会越来越依赖尿不湿……
“呵……尿不湿!一个成年男人只有靠这种名叫‘尿不湿’的东西才能保证不把自己身上尿湿,这不是废人是什么?这样的废人如果出现在你的追求者面前,大概只能是个笑话……”江彦楠居然笑了,笑容却充满破碎感,而他也确实在将自己的尊严打碎,再残忍地捧起来给她看。
闻樨后悔了,后悔听孟又霖的计划,故意不接江彦楠的电话、故意告诉他自己和别的男人在酒店里,让他担心嫉妒、又陷入自t卑。
“江彦楠,别这样说自己,我承认,我是在故意刺激你,我和孟又霖只是坐在他们家开的酒店大堂里,我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知道你们没有!”他苦涩地自嘲道,“很可笑吧?自己都已经是这副邋遢的鬼样子,却还是赖在路边舍不得走,我看着你从酒店大堂出来才离开的。”
“你就这样走了?你不怕他接下去带我到别的奇怪地方?”她忍不住问。
江彦楠托起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摩挲她的下巴,叹息道:“管不了啦……对不起,闻樨,我的身体已经很差了,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干涉你的私生活。你要爱惜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入危机。”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不自爱、不靠谱的女人吗?”
他反问:“一个自爱、靠谱的女人会和声名狼藉的男人喝得满身酒气吗?”
“那我告诉你吧:我没有喝醉,我甚至一口酒也没喝!我是为了气你才让孟又霖带我出去的。事实上今天是我的复诊日,我让他先带我去了医院检查,然后就在他家自己的酒店坐了一会儿。你打来电话,我本来忍不住要接的,可是孟又霖说我和你这样下去要拉扯到什么时候,就故意说些模凌两可的话把你引来酒店。他这几天也是故意为了配合我刺激你,才假装对我殷勤备至的!至于我身上的酒味,我只是拿了烈酒漱口,又故意洒了一些酒在头发上。我是故意装醉气你的!因为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我,你都没有来酒店找我……”
江彦楠僵住,胸腔剧烈起伏,抓住手杖的手爆出青筋,蓦然,他低吼一声,将手杖用力扔远,流泪道:“闻樨,我恨我的病!我恨自己是个残废!”说完,他紧紧拥住了她,衔住她的唇,贪婪地吻了下去。
闻樨将手指伸入他浓密的头发里,阖着眼,感受他唇齿间的气息。他吻过她很多次,没有一次像这样深入,但又透着绝望。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泪濡湿了她的脸庞。她不想他退缩,在他似乎理智回归将要松开她的时候,她又掌握主动,引导他再次沦陷到她的柔软唇瓣里。
良久,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江彦楠,不管你有多怨恨你的病,你都要学会和它共处,不是吗?就像……不管我有多么希望你是健健康康的,但如果你的命运是残障,而我愿意选择你,也就必须包容你的缺陷。江彦楠,我已经有了做一个残障人士的健全女友的觉悟,你就不能为了我有一个作为健全人士的残障男友的觉悟吗?”
“那是不同的,我们之间的付出注定是不对等的。”
“你要拿尺量还是拿秤称?”闻樨道,“我是要和你谈生意吗?江彦楠,我只知道你根本不能忍受我真的被别的男人追走!你是要下次继续躲在角落里一边自怜自艾一边看着我和你别的男人谈笑风生吗?我再次提醒你,我之前说的,只给你改装好房子的时间考虑,时间一到,我不介意把那套房子变成我的婚房!”
他皱眉:“在变成婚房之前,恐怕你先需要把房子恢复原样。”
“为什么?”
“你的新郎看着满房间的无障碍设施,不会觉得奇怪吗?”
“早晚用得到啊,难道他不会老吗?”
江彦楠笑了,紧接着就流泪了:“闻樨,你的品味真的很特别。”
闻樨擦掉了他的眼泪:“也不是坏事,少一点人跟我抢。”
江彦楠看着被自己扔远的手杖苦笑:“闻樨,没有东西扶我甚至站不起来了……这样的人,聪明的女孩当然都会躲得远远的……”
闻樨替他捡回手杖:“我是什么样的女孩,谁也定义不了,你也不行!——我只听我自己的心。”
江彦楠扶着手杖,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在挣扎犹豫。
闻樨在等他开口,但并不是在等他的决定,无论他说什么,她还没有放弃,起码现在还没有。
终于,江彦楠在她身前停下,开口道:“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
闻樨问:“好事还是坏事?”
“可能算不上好事。”
“看来是非说不可。”
江彦楠点头:“hsp,这个病你听说过吗?”
闻樨怔了怔:“……我回头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