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

重瞳

【神允许你看到命运，却不允许你改变命运。】——《神说》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一位长者坐在村口对孩童讲述这个村子的故事。相传古时有位诗人跋涉许久想找个客栈歇歇脚，正巧遇见了放牛的孩童就问他哪里可以歇脚，孩童所指的村落就是这里，“杏花村”由此得名。

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孩准备从村口借过，孩童们见到她反应却十分激烈，捡起石头往她身上砸，戾气极重，“妖怪！滚开！滚出村子！”

“滚出村子！”

“打妖怪！”

“打妖怪！当英雄！”

“打妖怪！当英雄！”

稚嫩的童音出奇的整齐。长者神色不变，仿佛默许了这场驱逐。

女孩忍着石子落在身上的疼痛，匆匆而过。

她的左眼依然蒙着纱布，另一只眼睛瞳色格外的深。

家里又添了一个孩子，女孩的注意被分走一半。爹娘只关心弟弟的情况，给他找大补的药膳，攒钱送他进私塾，自己则被划入了维持生计的行列。

村里真正待她好的只有“苗苗”，那个曾经追着她喊“妖怪”的姑娘。

阿娘说团团生下来就只有一只眼睛，因为面相太难看阿娘就将她的左眼遮起来了。村里的孩子起初是嘲笑戏弄她，后来演变成变本加厉的欺负与厌恶。

孩童选择玩伴总是排他的，在他们的眼里这个没有左眼的小姑娘是不同于他们的异类。

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她的眼睛再次发生变化，右眼眼眶中竟然长出了另一个瞳孔！

这无异于坐实了她“妖怪”的身份，这下不光是小孩，就连村里的大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因为她，连同她的家人也不被村里人待见，而偶然听见的话更是让她伤透了心。

“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把她两个眼睛都刺瞎！”

是阿娘的声音，她越说越气愤，“因为她，私塾都不愿收狗蛋！”

弟弟身体弱，那时都说贱名好养活，就起了这个名字，说是命硬。

“那谁能想到啊。”阿爹叹了口气，“要我说就不该生！都怪你非要生下来！”

“那还不是算命先生说我这胎是神胎！我才生的！这下好了得来一个怪胎！”

原来她不是生来就没有左眼，是她的爹娘不许她有。

团团也曾想过离开，可是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里呢？她真的敢离开这里吗？

她自认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也舍不下这不算浓厚的亲情。

于是她选择默默隐忍为村里做了很多好事，先是去村长家帮忙种地，后是帮村里人收谷子，凡是帮的上的都有她的身影。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村民们也不再当面议论她什么，对她们一家人也是宽容了不少。

变故发生在一年夏天。

那一年村里人照常在初春播下种子，十五岁的团团暗暗隐藏了自己身上的变化，因为这个变化她看到了干旱，大家的水稻颗粒无收。一夜思量，她开始呼吁村里人改种“稷”。

“稷”是北方人常种的粮食，杏花村地处偏南根本没人种过这种谷物。

村里人还是照旧种了稻子，时间越近她看得就越清楚。起初是颗粒无收的稻田，后来是饿死门前的老人，很多个夜晚她都会被这样的场景惊醒。

终于在一个清晨她做了一件事，她将田里一半的秧苗的拔光了，“今年会有旱灾，现在改种还有希望！”

她高举着秧苗，做出一个号召的姿态。

陈旧的观念并不会因为她的反抗而动摇，很快男人们拿着锄头威胁她，不许再动他们的田地，还做了铁栅栏把田地围起来。

“团团，你从哪儿听来的今年会有旱灾？”

二人坐在杏花树下吹晚风，祈愿木牌撞在一起发出轻轻的铛铛声。

“嗯……”团团犹豫着，现下她也只有苗苗一个朋友了，“如果我说我可以预测未来你信吗？”

苗苗觉得她在开玩笑，不过看着她紧张的眼神还是心软答道：“信。”

团团松了一口气，抱住苗苗赖在她身上，声音都染上了委屈，“他们都不信我！我真的看到了，今年会有大旱颗粒无收！”

苗苗：“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团团：“很久，大概从大牛哥溺水的时候就开始了。”

大牛哥是刘婶的儿子，好不容易拉扯到这么大，结果在私塾结业的前一天溺死在河里了。村长带人捞尸的时候她也去看了，跟她预见的一模一样。此后她发现自己可以看见很多未来的事情，比如她还看见不久之后苗苗会和一个家世不错的男子订亲。

苗苗：“那现在怎么办？”

团团叹了口气，“没办法了，他们都不信我，我再闹下去估计要赶我走了。”

金乌西沉，村里是不允许夜晚在外逗留的，她们要回家了。

团团刚进门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死丫头！你没事跑去毁坏人家的田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村长又来找了！说要赶我们走！”

阿娘用力的拧着她的耳垂。

“疼疼疼，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