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三月份,春意渐浓,街道两旁的树木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微风吹过,花瓣随风飘落,宛如一场温柔的雪。
迟南桑自接手公司后,在迟北杨的同意和支持下,成立了一个动物流浪动物基金会,随着推广和慈善筹集,团队力量迅速壮大,迟南桑逐渐感到力不从心,李逢参与其中,名义上说要替他分忧,实则是被自己老爹骂去的。
纪怀溪和几位在李闻宇那里一起兼职过的同事一起提供了医疗帮助,其中也有赵莹和那个胖男生,大二下学期功课繁忙,不少人希望顺利过渡到大三实习期,都很愿意参与其中。
迟北杨外出的频率高了许多,行踪也变得越发飘忽不定,对纪怀溪的解释就是苏城的工作基本都交给了迟南桑,而他则需要四处奔波,处理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繁杂的工作琐事。
这意味着他们相聚的时间将变得更加宝贵,纪怀溪心里有些失落,没有表现出分毫。
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这让他感到一丝安慰,也开始默默地为手术做准备。
他想要在迟北杨回来之前,将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之前因此产生的所有的不悦都会烟消云散。
迟北杨发来的视频电话和信息都减少了,纪怀溪以为他忙,一次晚饭的时候却看到他和迟南桑在一楼大厅闲聊,谈论的并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迟南桑看到走近的纪怀溪,笑着要把电话递给他,迟北杨却突然有事挂断了电话。
迟北杨出差归来依旧给他们带来礼物,一式两份,不再精挑细选。
晚上两人难得处在一起,迟北杨会累到倒头就睡,偶尔的拥抱也似乎只是出于习惯,就像春天的暖意迟迟未能抵达寒冷的边疆。
纪怀溪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微妙转变,这变化悄无声息,却让他措手不及。
半个月的别离后,迟北杨归来时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圈下的阴影更加深重,使得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更加凹陷。他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往日合身的西装如今显得宽松,仿佛失去了支撑。
洗过澡后,纪怀溪跟他分享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迟北杨挨在床边,搂着他听得没一半就睡着了,听到了沉而缓慢的呼吸声,纪怀溪的话戛然而止,给他调整了睡姿,盖了被子,自己躺到另一边闭上眼睛。
深夜里,迟北杨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身边的空隙,他不自觉地靠近纪怀溪,伸手环抱他,轻柔地吻了吻他的耳廓。
纪怀溪被这轻微的动静唤醒,他笑了笑,轻声问道:“没睡好吗?”
“我想抱着你,”迟北杨的声音仿佛梦中的呓语,低沉而含糊,“你好香,小凯。”
夜很黑很凉,明明两人手指间的暖意相互传递着,纪怀溪却感到寒凉。
这个称呼,跟他名字的哪个字都不搭边。
“你说什么......”
迟北杨似是自言自语,贴着他的脸,继续说:“再等等我,我把你带回家......”
感受着熟悉的怀抱,和偶尔传来的陌生称呼,每一样都能让纪怀溪清醒地感受到。
房间很暗,伤口已经不再疼痛,只要不打开灯,它就仿佛不存在。
纪怀溪转了个身,迟北杨半梦半醒间眯着眼睛看着他,纪怀溪压着迟北杨吻上去,一只手抱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去解开他的睡袍。
他的动作很急切,似是想要紧紧抓住那些即将从指间溜走的沙粒。
迟北杨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那张熟悉的脸,方才亲昵的动作变得僵硬,他慢慢地、却坚定地推开了纪怀溪。
“我很累,好好睡觉吧。”迟北杨说。
纪怀溪的脸变得木然,像是伫立在寒风中的一棵枯树,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冷和疼了。
他慢慢转回身,躺到最初的位置上,两人之间重新又隔着一个人的缝隙。
他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等到伤疤手术可以预约的日子,但是似乎没有必要了,身体上的伤疤与心脏的裂痕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三月底,迟南桑请假了一周,与迟北杨一同前往美国,还带上了方特助,纪怀溪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判断,这次旅途与工作有关。
除了周末,纪怀溪都是独自一人在家。家中新添了三只活泼可爱的小奶猫,它们的存在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某些情绪总是不请自来,悄无声息地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迟北杨没有主动联系他,纪怀溪也保持着沉默,这一场冷战来得莫名其妙又默契十足。
四月一号那天是周五。
傍晚,纪怀溪去接纪舒晴,听张姐说起今晚迟北杨他们到家,纪怀溪当晚等到的只有迟南桑。
迟南桑给他带了一份礼物,是包装独特的巧克力,里面还赠了一幅油画手稿,画的是一只三花玳瑁,黑珠子黑溜溜的,看着温顺可爱。
“我猜你应该会喜欢,”迟南桑想了一会儿,说,“吃巧克力会让人心情变好。”
“谢谢。”
纪怀溪欲言又止,他抬头看着迟南桑,注意到对方的眼睛有些浮肿,血丝遍布,以及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忧郁。
不知道是不是接管公司的缘故,迟南桑仿似在很短时间内变了个人,几个月前还是肆意洒脱的大男生,现在穿着一身定制西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看着稳重了不少,就连笑起来也没有了往时的放纵意味。
“你去美国没休息好吗?”纪怀溪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礼物盒,有些担心地问。
迟南桑淡淡回复:“倒时差,东奔西跑的,确实很累。”
纪怀溪抿着唇,没有提及那个名字。
迟南桑看出了什么,说:“我哥挺好的,他在那边有点事情,还没有这么快到家。”
纪怀溪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拿着巧克力转身要离开往楼梯口走。
迟南桑喊住了他。
“怀溪,我们开个动物门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