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爆发
那天晚上,纪怀溪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到迟家,在距离一公里的站点走下车,走了一条不算捷径的小道。
暮色沉沉,街灯逐渐亮起,他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得细长。四周的黑暗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包裹。
脑子里突然地想到了小时候,他害怕走夜路,纪容川拉着背着他,一路讲述着各种奇妙的故事,直到他心中的恐惧慢慢消散,两人在黑暗中也笑出声来。
纪怀溪深吸了一口气,夜色中带着一丝凉意,渗入四肢百骸里。
在暗处行走得久了,人会适应,只要后来没有再见过光,他就不会不摸清路。
黑暗的巷子像是巨大空洞,纪怀溪的脚步在潮湿的路面上回响,每一步都似乎在确认他的存在,却又在下一刻被黑暗吞没。
当初为何如此轻易地卸下了心防,将整个自我毫无保留地交托?
明明当初的直觉就是对的,迟北杨在跟他玩一场名为真心的游戏,规则一开始就讲明了,是自己抵抗不了几句甜言蜜语,竟然信以为真,也竟然会相信自己是个例外。
纪怀溪在迟家大院前停住脚步,看向几十米的前方,那座灯火通明的楼房。
他们居住的地方位于院落的中心,两侧的独立楼宇在此之前一直空置着,但现在,几名保姆正提着行李,而保镖们则引导着家具公司的工作人员穿梭其间。
纪怀溪拦住了一位经过的保镖,询问这突如其来的变动。
“这里有人要住进来,迟总安排的。”保镖回答。
纪怀溪心里有了个答案,他默默走回中心的宅邸,上了楼,脚步踏在楼梯间,他生出了一个想法,哪怕是去主动争取一次。
迟北杨不是总抱怨自己不会说好话哄他,说他遇到问题就知道憋着不会主动沟通,也许这是一个迟北杨试探自己的机会呢?
哪怕不是机会,真的是自己的问题,也没关系,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动了。
这段时间就是因为自己热情度下降了,所以让迟北杨失去兴趣。
即便是迟北杨的变心突然得没有征兆,他可以努力寻找原因,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
没关系。
纪怀溪想。
三楼套间的门是打开的,里面亮着灯,很安静,迟北杨独自坐在沙发上,像是等着谁归来。
“你回来了,”纪怀溪慢慢走进沙发处,声音有些颤抖,尽量保持轻松的语气,“怎么没提前告诉我呢?”
迟北杨:“忘了。”
纪怀溪走到他旁边坐着,对方没有习惯性地揽他过来抱着,也没有看他,对着手机不知道在回复谁的信息。
纪怀溪凑近看了一下,迟北杨把手机屏幕熄灭了,终于抬头看他,很疲惫地抽了抽嘴角,笑得十分勉强。
纪怀溪闻到了他身上沾的雪松香,伸手去摸他的脸,眼里茫然一片,问:“那为什么最近都不给我发信息了,也是忘了吗?”
迟北杨低眸看着他的手,说:“都是些废话,反正你也不爱回复。”
纪怀溪咽了咽,说:“哪一条没回复?”
迟北杨如今每一条信息哪怕只是个句号,他都清楚地记得。
迟北杨笑了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记错成谁了?”纪怀溪追问得小心又认真。
迟北杨忽略了这个问题,看了一眼时间,说要去洗澡,人还没站起来,纪怀溪一把拉住他,说:“一起可以吗?”
他以前从没试过主动这样问,相反地,迟北杨会厚颜无耻地把他抱到浴室里,纪怀溪每次都是默许。
“洗完澡我要出门一趟。”迟北杨说。
成人的世界很简单,没有答应就是拒绝。
“去哪里,”纪怀溪从他身后抱着他,说,“吃饭应酬还是喝酒唱歌,带上我。”
迟北杨把手覆盖到纪怀溪的手上,很轻地握了一下,又慢慢松开,嘴唇抿成一根直线,停顿了几秒,还是慢慢拉开了纪怀溪的手。
“过两天会有一个人搬到侧边的楼房,我也会住过去,”迟北杨转了身,面向纪怀溪,有条不紊地说,“这里可以单独留给你,阿晴也可以搬过来在隔壁房间陪你。”
没有赶他走,心里有别人了还愿意继续养着他,迟北杨果然跟传闻的一样慷慨。
“什么意思?你要和谁住在一起?”纪怀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你说明白一点,我不是很懂。”
迟北杨很自然地说:“和谁不重要,反正他也住不长,我这么说,你应该懂了。”
“你喜欢别人了?”
迟北杨没有马上回答,犹豫片刻,才说:“如果你认为这也算喜欢,那就是吧。”
“那我呢?”纪怀溪眼眶酸涩,发了红,重复一字一句问了一遍,压低了声音,“那我呢?”
迟北杨静静地看着,看着面前落泪的男生,无动于衷,低眸说了句:“我不知道,你希望是,那就是吧。”
他快步走出了套间内,走到门口的时候,纪怀溪喊了他一声,迟北杨条件反射一样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前进的动作变得艰难。
“我知道我有问题,你说过你的耐心有限,你说过了的,”纪怀溪忍着哭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会比他们好,你要主动,大不了我学着追你,我可以学,你说要主动沟通,那你总得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出了错......”
迟北杨咬着牙关,他已经提前想了很多冷漠果断的句子,想过应对所有的拒绝纪怀溪的话语,但是这一刻张口忘言,完全开不了口。
他只能关上门,把纪怀溪的声音隔绝,自己尽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可他没想到人还没走出大厅,纪怀溪就追了下来,人拦在了楼梯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客厅很亮,灯光辉煌,忙碌的人都集中在那一栋单独的楼房里,迟南桑不知所踪,纪舒晴还在某个书房里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