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渔村小宝
苏城郊外的渔村。
这里几乎触碰到了城市的界限,一条宽阔的河流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村落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让这里的一切都无人惊扰。
一位清瘦的男生身穿着宽松的中年款式的运动短袖,下装也是不合身甚至和衣服不搭的运动裤,他手里提着渔网,背上背着装满鱼的水箱,在夜色中踏上熟悉的小径。
额头渗满密汗,但是他脸上显得很高兴。
门前的光很弱,还是老式的橙黄色灯泡,却把老旧的木门照得很亮,一位老妇人拄着杖从屋里慢慢走出来。
“小宝回来了。”老妇人朝屋内的人喊了一句,声音中带着掩盖不住的喜悦。
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男人走了出来,村子里的人都喊他余老头,他走出来看到男生,嘴里念叨着:“以后天黑前就得到家。”
他说话声比老妇人严肃许多,接过男生手里渔网的动作却很轻柔。
纪怀溪笑容满面,蹲在地上把沉重的水箱放下,因为用力的缘故,瘦长的手臂上青筋突了起来。
他一脸自豪地说:“爷爷奶奶,我今天捞了很多鱼,可以让我们吃上好几天,还能卖一些。”
这一年时间的体力活让他身体变得精炼了不少,穿上宽大的衣服看着却依旧很孱弱。
“小宝越来越能干了,”老妇人笑着将他拉起来,拍拍他衣服上的灰土,“快进去把晚饭吃了,你爷爷等了你一晚上,刚又重新拿去热了热。”
纪怀溪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肚子,感到一阵饥饿感袭来。
他中午在家时只是匆匆吃了几口,之后就一直在河边守着,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吃过别的东西,幸好他捕鱼的技术确实比一年前提高了不少,最后总算满载而归,回来的路上心里头兴奋,倒是没感觉多饿。
打开桌罩的时候,纪怀溪才发现两个菜都没有碰过,爷爷奶奶明显也还没有吃饭。
他心里愧疚又感动,说:“不是说过了,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余老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一边给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一边用一种不轻不重的语气说:“等不到你回来,我们能安心吃啊?”
老妇人夹了一道茄子,放入男生碗里:“你爷爷是担心你,村子里天黑了,人容易迷路。”
“我以后不会了。”男生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爷爷奶奶白养了他一年多,他初来乍到时,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
现在他对这个渔村的环境已经了如指掌,最近也掌握了捕鱼方法,他迫切地想为家里分担更多的重担。
晚饭过后,银色的月光洒在宁静的渔村,两位老人披着这温柔的光辉,在村子周围悠闲地散步消食。
纪怀溪走回他的小房间里,把一套脏衣服拿出来,在门前的水龙头下清洗。
他换洗的衣服只有三套,因此必须确保每天都及时清洗并晾干,这样每天洗完澡后才会有干净的衣物可以更换。
男生的动作显得快速又熟练,水声在夜晚中显得格外清脆,偶尔,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远眺,可以远远地就看到散步的家人,以及邻家院子里传来的小孩嬉闹声。
他满足地用手臂擦了擦汗,又继续埋头干活。
这里的人对老妇人的称呼都是余嫂,村子小得几乎没有秘密,任何一点小事都可能迅速成为大家讨论的焦点。
村里的居民们都知道,余嫂和她的丈夫,也就是余老头,在年轻时曾经拥有一个儿子,不幸的是,这个儿子在外地工作时因为一场意外而离世。
两老失独多年,直到去年带回了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孙子,名字叫小宝。
小宝似乎脑子不好使,一问三不知,但是人很善良乖巧,村里的孩子们喜欢围绕在他身边,连村里的猫儿狗儿也爱黏着他。
余嫂拄着杖,缓慢地走着,边走边对余老头说:“这件事,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小宝说。”
下午那会儿,迟南桑按照助理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这里,当时只有余嫂在家。
他反复向余嫂确认,小宝的确就是他手机照片中的纪怀溪。
迟南桑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解释说,小宝其实就是他们失散了一年的家人。
余嫂和先回到家的余老头分享了这个消息,他们知道地第一反应其实都是喜悦的。
当初余老头在海边捕鱼时发现了纪怀溪,并将他带回家,就一直希望能帮他找到家人。
可是醒来的纪怀溪记忆却是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但两位老人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的途径,对外人的防备心也很强,担心遇到不良之人,让失去记忆的纪怀溪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所以不敢轻易将他托付给他人,只能暂时将他安置在简陋的家中,等待他家人来寻找。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一年多了。
在这期间,纪怀溪的存在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缺失已久的欢乐和温馨,但同时也带来了越来越大的经济压力。
尽管对这个“孙子”心生怜爱,也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割舍也越来越难,可他们生活本就简朴,加上年岁已高,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已经力不从心,又怕委屈了纪怀溪,不能给予他应有的照顾和培养。
余嫂叹了一口气,远远看着洗衣服的人儿,说:“小宝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总要回到他原来的地方去的,我怕他不愿意,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他说。”
纪怀溪离开这里,这个心理准备他们一直都有,但是纪怀溪对他们的羁绊却越来越深,他心里似乎严重缺乏安全感,甚至试过一次,余老头因为海上的作业而一夜未归,纪怀溪担忧到坐立不安。
没有任何电子通讯设备,余嫂也安慰他告诉他余老头晚归是常有的事,可他仍旧无法安心,只能干着急。
整个夜晚,纪怀溪都没有合眼,他坚持要守在村子的入口处,不肯回屋。
夜色中,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条通往村子的小路。
直到次日清晨看到归来的余老头,纪怀溪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他害怕被余老头苛责,在余老头注意到他之前,他已经偷偷跑回了自己房间,长舒了一口气。
而这一切,都被余嫂看在了眼里。
“他就是爱瞎操心、爱受不该受的苦,有家当然是要回去的,”余老头把自己的不舍放在了一旁,拍拍她肩膀,“这孩子倔,我来跟他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