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急诊病房中，长时间吸了毒气和严重的外伤感染让纪怀溪依旧昏睡不醒。

迟北杨瘫坐在病房之外，一条腿曲着，垂着头，长指陷在了头发里。

迟南桑陪着他守着病房中的人，已经整整一夜。

“哥，”迟南桑抱着他，“你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原来还有比当年他哥进手术室更绝望的时刻，是目睹他毫无求生欲的一言不发。

另一个急诊病房住着被贺浔言救援队抬出来的丁齐，他的情况比纪怀溪好上许多，整个人已经脱离的危险，虽然还未清醒，可是已经转进了普通病房。

迟南桑心里竟然滋生出一丝安慰，看着护士运送的病床，对迟北杨说：“哥，怀溪一定也会没事的。”

比起生死未卜的失踪，这种眼睁睁眼看爱人消逝的痛苦来的更加真实强烈。

迟南桑每次在医院里，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才会感到自己特别脆弱。

那种味道似乎总能唤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无助。

“哥，你想哭就抱着我哭，你不要一直这样不说话。”迟南桑无助地抱着他。

“我好像错了，”迟北杨茫然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看着迟南桑，声音沙哑，“我们是不是不该去渔村打扰他，不该把他带回来。”

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打扰了纪怀溪平安宁静的生活。

原本的自己在纪怀溪失联的那段日子，本就除了对方的健康平安别无所求，是自己的贪念作怪，实现了愿望又想得到更多，才导致后来发生的一切。

“哥，你不要这么想，不是你的错，”迟南桑抚摸他的背，安慰道，“如果不是你带怀溪回家，他很有可能更早被蓝家的人发现，说不定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迟北杨闭上了眼睛，眼眶里漫出了泪水。

“那我怎么这么粗心，带他回来又没有好好保护他呢？”

要怎么回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迟北杨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罪行，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不肯为自己开脱罪名，谁的说辞都没有作用。

迟南桑只能默默陪着他，试图一点点打破他的固执：“等他醒过来，我们一起看着他，他以后都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

迟北杨痴痴地回应：“对，等他醒来我要把他关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靠近，谁也接触不到他。”

自私就自私吧，他再也不要患得患失。

病房门打开的那一霎，迟北杨因为猛然站起来的缘故，差点因为供血不足而摔倒，迟南桑反应很快扶着他。

“医生，他怎么样？”

男医生拉下口罩，微笑道：“病人已经脱离。”

迟北杨抱着迟南桑哭了起来。

迟南桑追问：“他醒了吗？”

“病人的体质比较虚弱，加上外伤的影响，需要更多的休息和静养。”医生耐心地解释道，“苏醒的时间可能要比预期晚一些。”

“没关系，”迟南桑笑着自言自语，“脱离危险就好。”

心中大石落下后，迟北杨在纪怀溪一旁的单人床上睡了半天，他醒来的时候纪怀溪仍在沉睡，静养病房内的门开了，贺浔言提着粥盒走进来。

“哥，吃点东西，还有药。”贺浔言放下粥，走过来开了床头的灯。

纪怀溪被紧急送往医院后，贺浔言没有丝毫停歇，立即开始调查纪怀溪出事的那家酒店。

丁齐虽然参与了这场阴谋，但他在整个计划中，不过是一个被操纵的棋子。他醒来后，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伤势中恢复，就被警方带走进行审讯。在警方的严厉审问和心理攻势下，丁齐终于崩溃，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坦白。

他供述了自己是如何被蓝正恒利用，以及他所参与的犯罪行为。

丁齐承认，他并没有完全了解蓝正恒的真实身份，只是通过那天蓝正恒和纪怀溪的对话中捕捉到的零星信息，加上自己的猜测，才对蓝正恒的动机有了模糊的认识。

迟北杨坐起身，接过贺浔言递过来的粥和药。

他手紧紧攥着药包，他的心里充满了后怕。

若是当时晚去了一步，蓝正恒就会得逞。

所幸自己没有放松警惕，在和纪怀溪对话中意识到他喝醉后已经安排了人员进行看护，而在酒店安插的人员报告酒店离奇停电后，他第一时间就开始搜寻纪怀溪的踪迹。

迟北杨的行动比蓝正恒预料的要快，他提前抵达了火场。

贺浔言继续说：“蓝家的人已经连夜逃离国外。”

“把这件事解决了，”迟北杨看向贺浔言说，“任何手段，我只要那个结果。”

他顿了顿，补充说：“对付他的手段不需要多高明，我只要他付出代价。”

而这样的罪行，只有用命，才能抵。

贺浔言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理解地点点头：“我会尽力。”

在保护自己爱人的这一立场上，他们是一样的。

时间悄然流逝，当第二天下午的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纪怀溪终于从深度的昏迷中醒来。十二月中旬的积雪厚重，覆盖了外面的世界，给本就庄严肃穆的医院增添了几分冬日的寒冷和寂静。

迟北杨眼睛还在充血，他从家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接到医生的电话，来的路上压制住自己的兴奋到路边买了一束花。

抱着鸢尾花走进病房中的时候，他看到了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纪怀溪。

迟北杨心里雀跃着，可是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走了过来，把花束放到了床头边上。

“怀溪？”迟北杨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坐到了床边，“什么时候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