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守护

夜色渐浓。

临睡前，迟北杨把张姐熬制的助眠汤端到纪怀溪门前，放在地毯上。

他的情绪早已平复，心脏又强行地支棱了起来，敲了敲纪怀溪的门，轻声说：“怀溪，门口这里放了汤，你记得把它喝了，医生说你需要充足的睡眠，别熬夜。”

等待了片刻，门内依旧寂静无声，迟北杨只能默默转身，脚步沉重地下了楼。

迟南桑在楼梯口站着，似乎在等他。

“哥，”迟南桑眼里盛着心疼，“我来跟怀溪说，我告诉他真相。”

迟北杨轻轻摇头，眼神黯淡：“他现在还在气头上，憋了太久的情绪不发泄出来会难受的，无论是因为什么，我的确伤害过他，我罪有应得。”

“不是这样的，哥，你别没苦硬吃，”迟南桑不甘心道，“怀溪很在乎你。”

“我不要用这样的方式绑架他，”迟北杨认真道，“当初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后来才有了自己的疏忽，没有在阿晴出事的时候及时出现，这些都不能否认。”

“不是你们的错......”

迟北杨苦笑了一下，说：“蓝彩音就这么死了，丁齐也在监狱里没出来，蓝正恒如今下落不明，他唯一的发泄口只有我了。”

真相早就显得不那么重要，纪怀溪一肚子的委屈若是能通痛快地全部冲着他来，倒也不错。

他愿意接着。

“那你怎么办呢......”

“我很好啊，”迟北杨拍拍迟南桑的脸蛋，“你们都好好的待在我身边，我很知足。”

迟南桑鼻腔酸涩地抱着他。

“你哥没事，这点承受力还是有的，”迟北杨调侃道，“不然怎么兼容你们这两个玻璃心的呢？”

“我就是见不得你难受。”

“不难受，我不想让他自责，再帮哥瞒一段时间，以后再慢慢告诉他。”

因为这个学期修的课程较少，纪怀溪比其他学子更快地迎来自己的寒假。

他无处可去，最终让赵叔载着他去了纪荣川的公墓。

买花的钱是赵叔垫付的，纪怀溪提前找了一份寒假工，只是还没到上岗的日子。

他拒绝了李闻宇团队的邀请，到另一间私人宠物医院实习。

其实早在他们见面的那天夜里，他就因为利用李闻宇激怒迟北杨这件事而向李闻宇道歉，并且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不会再尝试恋爱。

他并非是只喜欢男人，只不过刚好为迟北杨心动过。这只是一个独特而不重复的经历，而不是定义他性取向的全部。

就这样，他单方面地宣布和迟北杨结束了关系，可是后者并不承认这一点，依旧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的安全。

赵叔和保镖跟随纪怀溪来到了公墓，他们停留在入口处，目送着手捧鲜花的纪怀溪独自沿着墓碑间的小道前行。

纪怀溪跪在墓前的时候，赵叔接到了迟北杨的电话。

没有偷窥的意思，只是想随时了解纪怀溪的情绪。

毕竟后者有过自杀的前科，迟北杨不敢再有丝毫的疏忽。

纪怀溪已然麻木，脸色和墓碑上的照片一样苍白。

“爸爸，我没照顾好阿晴，”纪怀溪握着拳，让自己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对不起......”

好多个夜里，他都在想，是不是因为父亲憎恨自己的过失，才让自己自杀未遂，让他或者承受痛苦来消业和赎罪。

是不是父亲和妹妹都不愿意见到他。

可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些自私的念头。

因为纪荣川从来不需要自己的孩子强大到可怕，他尊重自己儿女的任何爱好和选择，他的父爱没有任何条件。

纪怀溪平静后想起了这一点，再也不敢轻易地去妄自解读纪容川的爱。

“我一次次把信任交到了错的人手里，所以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纪怀溪不能遏制地呜咽起来，“可最后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好没用......”

“爸，我该怎么做，我甚至到今时今日，依旧想要相信他，我好恨这样的自己。”

所以一次次对迟北杨的愤怒和疏离，不过是逼迫自己认清现实，逼迫自己不要再次沦陷。

可是慢慢地，那种对迟北杨的依恋和难以抑制的信任感在他的潜意识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这种割裂感和自我背叛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看到他因为我痛苦难受，我脑子里全部涌现的都是他对我的好，”纪怀溪眼里和脸上的泪水反射着日光，“理智告诉我那是假的，可我却心甘情愿地希望他能一直这样骗我。”

那些回忆是他唯一的甜头了，纪怀溪承受了太多无法言说之痛，他唯一能捉住的东西，对他而言竟然是那些如同泡沫般易碎的甜蜜谎言。

“我好没用，所以阿晴在他藏着的任何地方，都会比在我身边安全，对吗？”

他已经没有力量去恨一个人，他连是否释怀都感到无所谓，唯有对最在乎的人和事的执着，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

而在这个世界上，能让纪怀溪的心中泛起涟漪、让他执着以对的，仅剩下那唯一的存在。

这些话，赵叔和保镖自然是不敢偷听并且转述的。

电话那头的迟北杨自然无从知晓。

赵叔揪心地吸了一口气，如实回答：“纪公子情绪很不稳定，要不要我们立刻带他回家？”

迟北杨沉默了一阵，说：“让他哭一会儿吧，回家的时候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