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现在,国桀连斐案的罪犯找到了,但是吕子烈几人一点都不开心。看着桃儿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他们放过连夫人甚至把头都磕破了的样子,看着连夫人卧病在床白发苍苍的样子,没人可以感到心头有一丁点的轻松。
不过是短短两个月而已,连夫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的美貌,甚至不复这个年纪普通妇女该有的样子,她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真是难为了那个发现行踪的差役,居然能从这样一张脸上认出昔日娇艳如同一株盛放牡丹的连夫人瑶郑。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巫缄问。
“触犯了什么禁制规定吧。”巫山冷冷说。
“可能是因为归山灵力的限制。”祝映台看了睁开浑浊眼睛的连夫人半晌,试探着问道,“连夫人,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连夫人闻声微微地眨了眨眼睛,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归山三蛊的赤蛊吧。”
连夫人的眼中顿时射出了凛冽的光芒,随后却又慢慢黯淡了下去,但,并没有熄。那一点火光就像是冬夜里最后一点炭火燃尽前的光焰,虽然不大,但却稳定而坚持。
“三只蛊各不相同,青色的蛊睿智温厚,赤色的蛊激进叛逆,黑色的蛊勇猛忠诚。男人给每只蛊都下了烙印,这样三只蛊世世代代都必须守护他的族人,他使青色的蛊侍奉族长,赤色的蛊侍奉巫祝,黑色的蛊侍奉武者并留守禁地,三只蛊看守归山母体千百万年直到永恒。”祝映台还记得胡三立说过的话,然而赤蛊却因为她的叛逆,背叛了族人,离开家乡,嫁入了连家。从此她不得使用属于赤蛊的所有力量,一旦使用,就会遭到报应。
“你怎么会知道?”连夫人瑶郑终于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还是那一把妩媚动人的嗓子,令人听了马上就能在眼前浮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侧影。
“我曾经去过归村。”祝映台说。
连夫人猛力地咳嗽起来,喉管里发出疯狂的倒气声,那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快要死了一样!桃儿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抓住连夫人的手拼命喊:“夫人,求求你把我吃了吧,把我吃了你还能多撑一阵子!”
连夫人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虚弱地微微摇了摇头:“已经没有用了,我的气数到了。”她说着,看向祝映台,“这位……”
“我姓祝。”
“祝先生,你曾去过我的家乡?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还好吗?”
换做是六年前的祝映台或许会告诉瑶郑自己去的乃是几千年后的归村,那个村子如今也不好,但或许是和梁杉柏处久了以后,他到底还是沾染了人气,加上经历了这些风风雨雨,现在的祝映台完全看不得一个人在最后的关头受到打击,他说:“好,村里人都挺好的,前一阵子有人想来抢归山灵盘,被大家一起赶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连夫人连声说着,声音中有遗憾也有庆幸,她说,“你们是来抓我的吗?”
大家都有些为难,还是吕子烈打了个圆场说:“是要请师母回去解一下先生和国桀的案子。”
“国桀?”连夫人眼中瞬间闪过了一抹疑惑,随后却了然地轻轻“嗯”了一声,“好,我休息一下,就跟你们走。”说着,声音慢慢地就低了下去,很快便不再言语。几个人都紧张了一下,后来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不过,看来瑶郑走完人生旅途也就是这一阵子了。
桃儿通红着眼眶直起身来:“我知道你们为了什么而来,你们带我走吧,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要为难夫人!”
最后,吕子烈还是找了人来用软轿小心擡着连夫人,带着桃儿回去了,留下了梁祝等四人。他再没心情去看什么牛山墓,梁祝四人此时也情绪低沉,即便是巫山这样不通人情的神只,这回也很识相地没有开口冷嘲热讽。
“先前你们说瑶郑善妒,我看不到。”祝映台说,“桃儿跟了连氏夫妇俩十年,还是连夫人亲自招进府来的,我想她是知道自己生不出,所以原本就是想把桃儿当个侍妾来养的,只是没想到连斐也有这方面的隐疾罢了,至于桃儿……”
虽然她极力把所有事情揽在身上,几人还是大致拼凑出了两案的真相。
连府中人是桃儿下药迷倒后,连斐逐一杀害的,但连斐当时想留下命的竟然并非连夫人而是桃儿,或许是因为连夫人知道太多关于他的秘密的缘故,这也是连夫人最后下定决心运用蛊虫之力和蛊花杀掉连斐的原因,而当时桃儿充当了帮手。
之后,连夫人意图跳湖自尽,桃儿为了救回她也跃入湖中,两人一起从密道被水流送出连府,在淄河为当地人所救后一直藏在这牛山附近。
至于国桀,应是桃儿动手杀掉的,为了伪装成跟连斐同样的死法,特地也取了一块玉碎,摘除了阳具,但这与造行尸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那个臭男人用那种方法羞辱我家夫人,所以我要他付出代价!”桃儿说。
是桃儿以瑶郑的口吻写信给国桀约他见面,也是她写了信给国夫人,但桃儿在信中并没有明说国桀的外室是谁,她只是希望看到国氏夫妇起冲突,然而国夫人却没有她想像中有胆色,吵了一架就跑,国桀更是在争吵中说出了瑶郑的名字。这让桃儿感到无比的痛恨!
之后,国夫人回来下毒,但是其下毒的手段委实不高明,一多半药粉都撒在外头。不过这却给桃儿出了主意,到这时她终于下定决心杀死国桀。她偷拿了连夫人的蛊盅,给连斐下了迷蛊,那种蛊会使人犹如中了春药般始终保持在亢奋状态,桃儿以色诱之,在连斐神魂颠倒的时候砍下了他的阳具,加上蛊虫发作,连斐最终因心肌梗塞和大量失血而死。
“你们问连斐下体的伤?”桃儿当时说,“呵呵,你们一定想不到吧,他在三年前就已经是个废人了,只不过当时还没有摘除而已。三年前,他擅闯主公的后宫,被人赶了出来,施以重刑,谁想到年初不知怎么经了一次意外,连那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也不留着了,那个伪君子从头至尾就不是个男人!呵!”
桃儿骂完连斐,却又郑重地对梁杉柏说:“梁兄弟,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害得你很苦,险些连命都丢了,虽然或许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我还是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说着跪下来干脆利落地连磕了三个响头,“不过,”她站起来后又说道,“不过我不后悔,比起你的性命,夫人的命自然更为重要!”
她坦然接受着祝映台等人愤怒的眼神,还十分镇定地掠了掠发鬓:“不过你们也不用感到太委屈,因为我很快就会陪着夫人一起上路了,天理昭昭,我会为我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说到这里,她忽然绽开一个笑容,用一种老成也温柔的语调感慨着:“夫人那个人啊,平时别看她风风火火挺能干,其实怕疼怕黑还怕寂寞,我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走呢?这下可好了,她也没办法再阻止我了。”
她说完这些,便冲着梁杉柏深深施了一礼,“梁兄弟,后会无期。”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连夫人年轻时为了对连斐的心动一瞥,背叛族人而出走,舍弃了许多却反遭背叛,最终迫而杀夫,却没想到,在这样的人生中,还有个人愿意守在她身边,一心一意只求她平安快乐。这世间的感情往往太过复杂难辨,身在局中又有谁能看清一切?
祝映台叹了口气,看到梁杉柏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想着他们之间的这一笔情债又如何计算,不由越想越是烦心。
“去无回谷。”他说,也踏出了自己的脚步,却知道自己的背影压根没有桃儿百分之一的坚定毅然。
几人原定是要从连府书房走水路入内,因为跟着吕子烈到了牛山,便打算直接由镜壁进入。巫山很快察觉了这镜壁机关是血障,在梁杉柏抢着要“割我割我”的叫声中,打破了机关直接闯了进去,留下剩余三个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咳,先进去再说。”巫缄说。
“不、不用血啊……”祝映台难得也有些狼狈。
梁杉柏可怜兮兮地卷着袖管,举着刀,但是没人理他。
几人虽则从容进入密道,可惜墓穴另一条路的封印之力果然十分之强大,那是一扇厚实的青铜大门,门上用清丽的线条和鬼斧神工的手法雕凿出了一条龙。龙身舒展腾翔,周围满是波纹状的图样,仿佛正游弋海水也可能是云天之中。这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件杰出的工艺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整个雕塑的颜色都已经褪去,显得有些黯淡和陈旧。
巫山试图用暴力打破这道门,祝映台眼疾手快赶紧阻拦,但巫山唯一没能及时收回的一点灵力还是敲打到了门上,那龙的眼珠中闪过一道光华,跟着一股巨大的灵力冲击而来,将几人都掀飞了出去。
“靠,小心点啊!”
梁杉柏从地上爬起来,露出被他护在身下的祝映台,那一头巫山面前的灵力障壁一收,露出了其后的巫缄和他自己。
“映台,你没事台?”梁杉柏问,祝映台摇摇头,自己爬起身来。
巫山皱起眉头,走过去端详那扇门:“这里面封印着什么厉害东西。”
“难道在这里头的就是王姬的幽魂?”巫缄问,“要受了什么刺激才能变成那么厉害的东西要靠这么强大的封印来封存着啊?”
祝映台走到门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大门之上的纹理。谨慎起见,昨天他与梁杉柏并没有敢对青铜门施加过多的灵力,所以刚刚青铜门接受了巫山灵力又反射的瞬间,他第一次感觉到一股令他感到莫名熟悉的灵动由门内传来,仿佛有位故人与他隔门而立。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