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妖【完】
河水一直流得远远的。
也不知道漂了多久，水面露了石头的地方勾住了葫芦上头的挂绳，才终于让它停下来。也是封皎的幸运，有过路的人背着篓子沿河走，这人心想自己背得很，在山里走迷了路，也不知道天亮前能不能绕出山。他顺着溪水走，就看到那葫芦被水冲得荡啊荡，好奇地凑过去，蹲下手一伸就够到身边。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一遍，没什么特别的。塞在倒是塞得挺紧，他抠着指头用力一拔——
然后封皎势不可挡地冲了出来……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妖!再美也是妖!
又是夜里，周遭就他一个，他吓得葫芦都扔回了河里。
封皎跑出了葫芦，落点却不是个好地方，直接栽进了水里。她泡在水里还记得把葫芦拉着绳子拽回身边，爬出河里，提了裙子拔腿就往山上跑。
那意外放她出来的人都吓傻了，她也懒得理会。一股气跑出十几米，手一摸葫芦口，又折返回去，在那人身边的地上四处看。最后在他手边看到了葫芦塞子。
她手伸过去，也不管那人身子抖成筛子，捡起来就着衣服一蹭，再按回葫芦上。
冲着他感谢一笑。
封皎从后墙翻进出云观中。观中格局不熟，她不知道怎么走，心里再急也告诉自己静下心。她侧耳听观中的响动，顺着声音一点一点走过去。
观中比白天还要更死寂，那声音听着离得远。
她绕着绕着，居然摸进了一个回廊拐角的小门里。她一进去看见连着个院子，路不通，本来想掉头，却看到面前的正上方出现一个很显眼的光标。
装死这么长时间的系统终于肯出来了。上一个世界出现还是在攻略快完成的时候……所以，是要离开了吗?
没工夫给她想这些，她认命地跟着箭头往里走。
出云观观主今晚为了李筑然，清了观中所有人。所以封皎阴差阳错能走进来，还不被人发现。
这院子搁在平时进出的人从白天到晚上是不会停的。
她走进来，按着箭头指引推开其中一间门。这里本来上了锁，但这锁拦不住她，她闻着这里血腥气最重而且让她有种奇怪的不适感。
箭头还在，现在正指着门正对着的空落落的墙面，上头只挂了一把弯刀。
弯刀挂在雪白的墙面，上头的血迹却没人擦，在刀锋上凝固干涸。封皎直觉她所有的恐惧都是来源于这个东西。她把刀取下来，从手一接触到它封皎就听脑海里系统“叮”地一声响，提示她：【恭喜获得装备】
然后是武器介绍。这刀用来屠妖，是拆骨削皮的名器。因为沾足了妖血和怨气凡是世间妖，没有不怕它的。
她握紧手里的刀，一刻也不再耽搁地走出去。
另一边李筑然的确弄出不小的声响。
他整个人重重砸在院子里的廊柱上。半天都侧躺在地上，捂着心口，手里长剑脱手落在阴影里。
此时院中有烛火，观主阴鸷的表情笼着光，他眼里的光更盛，贪婪又炙热。秦云无骨一样靠在他身上，眼皮耷下来，看地上的李筑然。
她先开口：“你师父都收不了我，你还敢自己跑来送死?”
李筑然撑着地面坐起身子，他没站起来，只是上半身靠着柱子，抬手擦掉嘴边的血，慢慢说：“我再不济，你不是也差点儿死在我手上吗?”他话一转，“不对，你已经死了。”
目光看着她，都是不屑和讽刺：“不过是占了别的皮囊，苟延残喘。”
他果然激怒了秦云。秦云一直把自己看得很厉害，三番五次却都在他手里吃了亏，前一次更是只剩一口气，也没撑多久就死了。要不是从出云观得到意外之喜，复活根本是天方夜谭。
不过她怒气来得快去得也莫名其妙，对着李筑然那张脸，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大度些。她咯咯笑起来，“哪怕我换了一张脸你都能认出我来，居然还能猜到我藏身在这出云观里。”
她眼线画得妖冶妩媚，眼皮一抬魅惑人心，她低声说：“我们都纠缠了这么多年了……”
观主也正想着这所谓的“意外之喜”，他没注意身边的秦云。只是问李筑然：“和你一起来的那一个呢?哪儿去了?!”
他是认得封皎的。当初为了救下只剩一口气的秦云，他听她的话找来不少妙龄女子供她饮血修养。
出云观威望在这儿，这些人家的姑娘，他说生了怪病，家人无一不是立刻把女儿送来出云观。有一部分是取了一些血又放回家，家里无权无势父母又贪钱财的，他把血放光，赔了钱也就私了了。
而这封皎本来是古婆城寡居的封氏独女，当初本来是死得透透的，如今居然完好无缺地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让他激动无比的是，就是因为有封皎的血，秦云才最终真正复活!只可惜原本的皮囊变回了原形，不得不四处找来合适的，最后连根拔了黑灵庙，抓来了领头的女妖，秦云才满意。
有了秦云的助力，黑灵庙的拔除也容易许多。
所以他一定要逼问出封皎的下落。
李筑然笑了笑，“我可不知道。”
观主拧着眉头看他，然后也跟着笑起来：“你既为道，当知妖与道不能共存，何不交她出来，我也放你一马。”
李筑然可不是傻子，“观主身边的难道是人吗?你何不杀她以证己身为道除妖?”
秦云听他这么说不高兴了。她拖着裙子走过去，赤着脚，步履轻摆，姿势格外撩人。她走得近了，踢到一个小东西。
好奇一低头，地上是一把折扇。
她拿起来展开来，上头扇面绘梅花，配情诗。时间这么久，她还是记得这首诗的，因为她只会这一首，还是从他书里看来的。她也隐隐记得，自己是画过这样一副扇面，专门用来讨好他的。
当年她也是爱着李筑然的。不然生活在李家，来来往往的仆役都随时能成她的口中餐，她都忍了，因为她想着自己还要嫁进李家，嫁给她一眼就看中的李筑然。
她本不叫秦云，当初看着北上投奔的秦云落魄也难掩绝色，就套了秦云的皮。她直到现在都顶着秦云的名字，是舍不下过去。
他呢，也舍不下吗?
他追着自己十多年，纵然是因为家仇，这么久，也该不那么深刻了吧。她可以不计前嫌，他若能也放下……她这么想着握紧了手中的扇子。
“筑然你——”
她刚想再说什么，就看见李筑然盯着她手中，那目光却绝非什么情深。她心中一凛，手下却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