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司人之命
吴翊玄长身而起，身形疾速后退，险而又险的避过了拿到雪亮的剑气，刚刚趴伏的位置处山石被齐齐切开，而后炸碎，碎石四溅。
戴岳御剑飞来，身如长虹，而后落地，长剑铮然入鞘。
吴翊玄轻轻落地，与他相隔十数丈，遥遥相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快速盘算分析。
首先，根据赵铭城所说，戴岳是三境的剑修，但哪怕是三境，真气也是要省着用的，除非像吴翊玄这般气海内还有接近两百尊真气汇聚的神位这样雄浑。如他这般尚未开始过招就肆意挥霍真气，从峡谷深处飞到山上少说有二里地，只能说明戴岳从心底就是轻敌的。这是件好事，可以利用。
其次，他的剑气很是菁纯，从平滑地切开山石可以看出较为纯粹，没有杂质，从山石炸开可以明白他还有余力。以吴翊玄目前的实力，哪怕待会儿破二境，也很难在境界未巩固时与他正面抗衡，至少不太稳妥，因此若是真打起来，绝不能莽撞，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最后一点，也是吴翊玄认为最值得注意的一点，就是作为剑修，竟然会将本命剑收入剑鞘中，这简直是自损道行的行为。按理来说剑修之所以如此稀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温养本命剑的器具太少，且不说养剑葫，就是指甲盖大小的斩龙台都难以寻得，最常见的还是剑匣。可就算是剑匣，也会慢慢损耗本命剑的锐气和寿命，时间一长，如活几百年上千年的剑修都以剑匣温养本命剑，再好的剑也迟早会变成一堆废铁。更何况以剑鞘收纳本命剑，可以说哪怕什么都不用，也比用剑鞘来的磨损小得多。吴翊玄不知道戴岳是蒙昧无知到这是地步，还是真的如此缺乏资源。但鉴于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见识绝对是不短浅的，那么概率最大的也就是第二种。如若是第二种可能，那么吴翊玄大抵能猜到他们既然无冤无仇，但为何戴岳要下杀手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心底对着自己腰间的养剑葫有极强的渴望，不舍得本命剑就此磨损下去，也不甘心让自己的剑道就此磨灭，再加上自己实力本身就不强，故而动了杀人夺宝的心思。
而戴岳阴冷的眼神不时看向腰间的“问柳”养剑葫，也足以验证了吴翊玄的猜想。
如此一来，在吴翊玄眼中，单论心性而言，这个大理寺少卿处处都是破绽。
但自己究竟是何时被他看到养剑葫而让他动了心思的？吴翊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无法得知，也只能压下疑惑，暗自警醒日后须得再谨慎小心一些。
“吴翊玄？”戴岳声音也带着冷意，让人难以心生亲近。
吴翊玄点头，悄声唤出德与仁义藏在袖中，他双手抄袖，彬彬有礼道：“我是新晋大理寺捕快，并非阁下所言什么吴翊玄……”
戴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随身携带碧绿养剑葫，错不了，你不要装了。”
“我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记住，杀你者，大理寺少卿戴岳，剑名司命。”
吴翊玄还想言语，忽然危机乍现，本能闪身，又是险而又险地避开了一道剑气，被斩落下一缕头发。他也有些怒意了，这人怎么动不动就砍人，一点礼貌都没有！
“德，仁义，给我上！砍他丫的！”
吴翊玄大袖敞开，从中“嗖”的一声掠出两柄袖珍飞剑，破空直往戴岳而去。虽然不是本命剑，不能爆发那么大的杀力，但作为飞剑法宝而言，品秩绝对是很高的。
但这也是吴翊玄目前最为苦恼的一点，唯一的本命剑白玉京还躲在养剑葫里一直沉睡，怎么也喊不醒，他目前给自我的定位还是剑修，没有本命剑可用像什么话！
但是不要紧，如果把他逼急了，他就跻身二境，开天眼通；当时在夷陵救出刘钦阳时拜元真君留下的那个流淌黑白二气的钵盂也可以排上用场。虽然不知道神君印现在有什么攻伐手段，但实在不行浪费点神君印里的神道气息也无所谓，最后还可以牵动膻中大穴里的神秘剑气，洗了他！
吴翊玄怒了！
他最讨厌不讲礼貌不懂礼仪的粗人！
戴岳少言寡语，吴翊玄以神念操控两柄飞剑多少还是有些稚嫩，况且还不是本命剑，无法如使指臂一般顺畅，即便他们有灵智能自主攻击，终究是没有人来操纵的好。但其中灌输的淡金色真气质量奇高，戴岳原本看他仅是一境，以为随意斩杀，但在操纵本命剑司命与之厮杀了几个回合后发现竟不比他弱多少，也收起了一开始轻敌的心思，二指一标往回收，司命入手，他一个箭步执剑飒沓而来。
与人捉对厮杀，一开始都是互相试探，后头才是真章。
戴岳速度极快，身形几近出现残影，仅仅是一个眨眼就横跨十多丈的距离直逼吴翊玄，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显然是来不及将两柄飞剑召回，只得一拍君子玉佩，飞出一个碗口大小的钵盂，缭绕着黑白二气。先前吴翊玄差点忘了这回事，因为当时他还不是修士，不知如何使用这个法宝，如今他一股脑将真气灌输进去，只见钵盂迎风就长，忽的变为一人多高，宛如盾牌一样挡在了他身前。
当——
巨大的回音传出，透过钵盂，吴翊玄看到戴岳口喷鲜血，不知是被音波震荡还是被其他反伤，倒飞出去十多丈，他在空中强行施展法诀，本命剑化作一道流光被他接连踩在脚下，这才稳住了身形。
戴岳神色阴鸷无比，多了一丝恨意和嫉妒。
“你不过是一个一境的毛头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多宝贝！”戴岳不甘，压着声音吼道：“若是没有这些，我杀你如屠狗！”
吴翊玄对这种没有礼貌的人也没有客气，躲在硕大的钵盂后面淡淡道：“自己穷怨不得别人，我只能送你一句话，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说话间，他二指一并，勾动两柄飞剑飞回。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仁义还在闹别扭，若不是刚刚有生命危险，仁义甚至不愿意动，气的吴翊玄牙根痒痒。
什么时候必须得再搞一柄本命剑！
不过拜元真君这个钵盂法宝的确不错，他没什么本事，但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法宝，似乎他也并未得到如何使用的正确法门。
“有本事你就躲在这个乌龟壳子里面一辈子！”
嫉妒让戴岳心生憎恨，他想起北黎皇子的嘴脸，更是发狂。表面上的阴冷，并非冷静，而是堆积在心底的恨意不断累积，让他终于在此刻爆发！
“拼命爬上了大理寺少卿有什么用！还是被皇子欺压。嘲讽！而我呢，连个像样的温养器具都没有，本命剑都保不住！”
戴岳疯狂挥剑如同开山，一剑一剑递出，这种不记损耗的打法却在此刻见效，将钵盂震得不断晃动，吴翊玄在后面也难受的想吐血。
“不行，躲在后面肯定不是办法！不能指望赵铭城，他现在十有八九被王苏堤缠上了，估计更加棘手……我必须跻身二境了！”
原本吴翊玄想留着二境暂不突破是因为等着某个厮杀的时刻突然破境，给敌手一个惊喜，或许就是此时！
他一直压抑住的气海释放，双手手腕合拢，神君印归一，他以大量真气涌入，顿时风雷大作，气海上空金色雷霆不断酝酿，即将落下！
“给我破！”
天地之间没有先前破开极境时的风雷异象，但此刻也是天地灵气汇做溪流一般往吴翊玄体内涌，而他气海上空雷霆落下，将涌入体内的灵气去芜存菁，不断夯实凝练为淡金色真气，而罗天大醮内那原本空着的第二百尊神位，此刻也被真气缓缓凝实，如此一来，“玉枢宝经”第一重罗天大醮最下面盘坐的两百尊神位全部圆满，正好一圈，祂们齐齐诵经，吴翊玄赫然发现他们身上的就是神道气息！
莫非兵家初祖和神道有什么莫大的牵扯？
吴翊玄压下杂念，此刻只需要一心突破，这样才能在不浪费神秘剑气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他还是吃了一堑，自以为在动手前对敌手分析那么多心性问题用来加以判断，可若是对手陷入疯狂，只攻不守，或是以绝对实力碾压，他还是毫无胜算！
戴岳还在不断递剑，不知疲惫一般，甚至愈发奋勇，不知他修的是不是和梅缘迟一样的残意诀。吴翊玄在钵盂中被不断震荡，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战斗，论战斗技巧和战斗心态，他肯定是远远不如敌手的，要学的还有很多。吴翊玄苦笑，果然还是不能太过于高估自己。
多想无益，他心中一横，不再犹豫，不去想钵盂是否会被攻破，而是沉下心来，只存一念，内观隐景，以最佳状态去跻身二境。
“就凭我出身寒微！就凭我每一个好爹！自己努力又有什么用，被王苏堤利用，被一个凡人皇子孙玺威胁，我又有什么办法？！”戴岳气喘吁吁，嗤嗤自嘲地笑着，提着剑踉跄着。他手中的司命不似法宝，更像是灵宝，这么多次剧烈碰撞竟看不到一点豁口。
“吴翊玄，你怪不得我，我原本只想拿了你的养剑葫便放你一命，要你命的是孙玺，我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戴岳将本命剑横在身前，双指一抹剑身，司命剑身上缓缓亮起一条长符，闪烁着荧光，他站定，用尽力气大喝道：“吴翊玄，出来受死！我只是想成为真正的剑修，我有什么错啊！”
剑光刹那而至，戴岳提着司命一剑一剑劈下。
原来是北黎皇子孙玺。心存一念的吴翊玄听到了真实的幕后人，身躯内的小我连连点头，这的确说得通。看来如今的戴岳不过是明面上的刀子，背地里至少有王苏堤和孙玺，他们的目的或许不同，但都把戴岳当做了刀子想借刀杀人，自己手上不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