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風雨如晦
黄龙道人显现出数千丈之高的法相，盘踞于天地之间，乘龙而坐，双臂亦缠绕黄龙。所谓养龙士，便是与蛟龙之属在修行之时互相砥砺成长，最终将一身真气道力也化作龙元，而与自己性命相连的蛟龙之属也被炼化为如影随形的虚幻龙影龙形，无论被打碎多少条，只要还有真气道力在，就永不停歇，以龙形衍化出来的神通道法似无穷无尽，又可以龙盘旋于体魄之上，增强体魄坚韧程度，可以说是炼气修士当中为数不多不惧武夫近身厮杀的一脉。
若是黄龙道人恢复千年前十二境巅峰时期，衍化出的虚幻黄龙之形何止千丈？何止四条？然而此刻的他还是太过于虚弱，不用说千年前那位碧游宫的存在收走了他的所有龙元道力，哪怕就是现在的时间或是机会，也是分毫没有留给他。
然而他依旧悍然出手，只听得龙吟声过，他双拳直指飘渺的上神云中君，数千丈法相也俯首出拳，黄龙游走，拳势凛然，一时之间绥阳天崩地裂，无数高层阁楼坍塌。
正在帮忙清理百姓的李四一时之间看得呆了，口中喃喃道：“他奶奶个熊的，武神的倾力一击能有这种威势吗……难怪炼气修士主宰天下，光光是一个旁门左道就能用肉身和武夫扳扳手腕，这还锤炼个鸡毛啊。”
可就是这样的全力一击，却被一堵香火气组成的青烟墙壁阻断，无以为继，无法攻入云中君方圆三丈内。
“本座记得你，千年的曾纵横过一片地域，也算得本座在天外掌观过的一位修为不错的炼气修士。千年过去，你弱了很多，如今的你，不是本座的对手。”那团看不清面目的飘渺身影开口道。
“屁话！你包庇王苏堤这种人渣丧尽天良，你猜猜看，若是神庭知道你是人族修士的护道者，你又当如何？”黄龙道人一击不成，鼓荡龙元道力，掐起一道繁复的法诀，霎时间衍化了一条不完整的道法规则。
“你可是在威胁本座？你当真知道神庭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你的话，谁会信？更遑论如今的神庭早已乌烟瘴气，香火道与虚灵道貌合神离，王灵官和阴间天子也是纷争不断，本座的这等小事，谁能管得着？”
“哪怕奈何涝，鬼市现祂们也不管了？神庭什么时候心这么宽了？”黄龙道人冷笑，“你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死过一次之后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吗！？”
那飘渺身影第一次出现晃动不稳的迹象，挡下了他这不完整的大道道法，以香火气衍化天罗地网，密密麻麻压下，要将黄龙道人法相裹挟住。
黄龙道人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躲闪，反而坦坦荡荡让祂的香火气困住自己法相，“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灵，自以为可以凌驾于万物之上，其实不过是一群死人魂魄不愿过轮回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肮脏的勾当？现如今奈何黄泉都发涝灾了，我看你们这些上神怎么收场！”
“胆敢忤逆上神的无知修士，你会为你的莽撞忤逆付出代价！”云中君如同光团的身体剧烈晃动，动了真怒。
“被我戳中痛点了吧！”黄龙道人仰天大笑，数千丈法相也仰天大笑，震得云朵散尽。
“我还要再说一句，今天恐怕吃瘪的人不仅是我！”
“无知……”祂这句话还没说完，光团猛然剧烈晃动，好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聚集无数香火气和如梦似幻的云朵，一重一重再身前筑造起了足足九重穹顶光幕！
黄龙道人骤然收起法相，以四条黄龙护住己身，也仍有天罗地网罩住自己，顺便再多了一重防护。
他笑得很阴险，“狗日的，总算是成功了，那群天杀的仇家一个个都是十二境甚至十三境飞升境的仙人，他们合手的一击只怕这个什么狗屁上神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偷偷往外瞄了一眼，只见七八个大能的道法神通从消失的法相中穿过，而方向恰好是云中君，一重一重的香火气穹顶被无与伦比的数道完整大道神通给轰得节节破碎。这让黄龙道人大快人心，拍腿叫好。
“平日里让你们这些狗屁神灵作威作福，看你不爽已经很久了，这一下吃饱了吧？该死，不好，他们好像发现我了，走为上策！”黄龙道人刚想跑路，却突然想到若是他走了吴翊玄他们又该怎么办，他们无法抵抗住云中君的迫害，甚至就连他们这样的存在交手的余波都不能经受。他思来想去，咬了咬牙，命令一条黄龙在地上围了一个小圈，方圆不过十丈，中心就在正在和王苏堤与老者交手的吴翊玄和王霜降那边；第二条黄龙圈住的地域范围更广，足足有三十丈；而第三条第四条则更广，到了第四条黄龙圈住的地域，便已经是百丈范围。
他原本脚下踏着的两条黄龙和臂弯上缠绕的两条都去圈地了，如今的他光秃秃的，只得继续鼓荡龙元道力继续凝结黄龙，可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龙元道力此刻几乎已经挥霍一光，难以为继。
“师弟，你可要再快一点啊。不然你师兄，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啊。”黄龙道人苦笑，这招神通根源为“画地为牢”，他再早年就自创了这以黄龙代替“画地”的神通，可以用作封印之法，也可以用作护身之法。
而他一身破败衣衫，转过身去，直面来势汹汹的仇家和这刚刚联袂一击击退千万里撞碎不知多少大山的云中君。
他满是褶子的脸上毫无惧色。
而此刻再中央一道黄龙环绕的“牢笼”内，王霜降与王苏堤殊死攻杀，而吴翊玄与王家老者厮杀。双方都没有留手，每一招都是直取性命的杀招。
双方分为两对真正意义上的捉对厮杀，且都打出了真火，虽不如外面那般天崩地裂，倒也是极为凶险。
王苏堤本不是什么修行天才，可王霜降不知他从哪儿偷学过来的那么多秘法绝学，有道家不传之秘九字真言“阵”字，若干稀奇古怪的阵法打得她极为窝火；有佛家拈花手，单单两根手指便挡住了不下于三四次王霜降本以为势在必得的剑术；又有太安王家之根本《南极海鸣书》的残卷，如波涛般一重更比一重高的攻势下又加持有阵法主场，让身兼道家与剑修传承的天才王霜降一时半会儿也对他无可奈何。
“所谓杀力第一的剑修一脉，亦或是道家道德一脉的道统传承，不过尔尔。”王苏堤嘲讽道，一掌携带远超三境的纯粹修为如同万顷海鸣瞬间迸发出数重劲道，一下逼退了王霜降十余丈使得她要不断泄力后，王苏堤双目瞳色一变为粉色，双手急速变幻掐着法诀，周身竟环绕起阵阵带着狐媚的妖风。不过瞬息，他左右手指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盘桓缠绕，而后在他身后竟然生出九条白色狐尾！
此时的王苏堤，浑身妖气之重宛如真正的妖族！
王霜降心头狂跳，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忽然想起来在当时她与梅缘迟初次见面斗法时，也遥遥感受过这样浓烈的妖气，只是当时无心去管。狐妖之术法以魅惑致幻见长，若是再结合当时吴翊玄被拖入诡异的世界中……
她心中焦灼，不及细想，当即施展“冰魄十剑”的剑术，驾驭着剑气速度极快向王苏堤刺去！
然而就在剑尖要触碰到他脖子时，王霜降忽然扑了个空，眼睛一眨的功夫，周围的空间已经不再是刚刚的空间。
王霜降心中一沉，心知中了幻术，且品秩绝不低。
能中幻术必有一特征，便是所中之人内心需要有一个较为软弱或是类似“心魔”一般的存在。越是感性或受过伤害的人最容易才这样的幻境中沉沦。
事已至此，她也急不得，她也想看看，自己的心境到底还有哪里可以提升。
“小祖宗诶，你可千万别乱跑了！今天的功课和剑法还没学呢，小祖宗……要是让少老爷和少太太看到了该如何是好啊……诶诶，快回来呀！”
王霜降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僵，转过头来，看到了下人装束的一个手脚不便的老奶奶正在追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看上去冰雪聪明，却也极其顽皮，小手里拿着闪闪发光的首饰正在耀武扬威的一件一件戴在自己身上。
王霜降一怔，望向四周的布置，正是五岁以前的儿时居住的大宅子。空气中弥漫着红木的味道，这是尊贵的味道。
她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嘴角微微上挑，这的确是藏在她心底的最柔软的角落。
小女孩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上、脖子上、手腕上都是戴着大人沉甸甸的金银首饰。她满意的对着镜子照着，笑得很天真，朝着也气喘吁吁的老奶奶挥手：“嬷嬷，霜霜是不是很漂亮呀？”
老奶奶望着她纯真的笑容，不知为何也变得放松了下来，夸道：“是啊，大小姐最漂亮了，长大了不知道多少男子要为小姐倾心呢。”
“那嬷嬷可以跟我爹娘说一声，我不用读书或者练剑了吗？”小女孩歪着头，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因为我都这么好看了，就不需要再学其他了呀。”
老奶奶显得很为难，她只好先把小女孩抱起来，发出“嘿哟”一声，对老人而言抱起四五岁的孩子也不再是轻松的事情了。她笑得很慈祥，用干了一辈子家务而满是粗糙裂口的手轻轻摩挲着小丫头的头发，也只用手背蹭蹭好像雪白瓷器的小丫头的脸蛋。
“霜霜……”
“你还小，很多事情嬷嬷和你说了，你也大概率不会懂，但是嬷嬷希望你能记住。”
“什么呀？嬷嬷说吧，霜霜会记住的。”小女孩乌黑发亮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显得很机灵。
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王霜降泪眼婆娑，她和幻境中的嬷嬷一同说出了底下的话。
“嬷嬷从小吃过很多苦，学会了所有的女红，明白所有的女德，却也没能换来嫁一个好人，享受意识的荣华富贵的结果。这并不代表嬷嬷不努力，也不代表嬷嬷不想，但嬷嬷的出生实在太差了，在这个男子主宰的世道，嬷嬷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说道这里，满脸皱纹的老奶奶掉下来几滴眼泪，好像在为自己的身世鸣不平。
小小的女孩替嬷嬷擦着泪水，她太小了，小到不知道怎么说安慰的话，只能抱住嬷嬷的脸，用自己的小脸给贴上去。“嬷嬷不哭，有霜霜在，霜霜可以抱抱嬷嬷的！”这是平时大人在她受委屈的时候会和她说的话，她都记着呢。
“嬷嬷有霜霜的话就够啦。但嬷嬷还有话要说，霜霜也要记住噢。”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