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三世轮回（下）

“小中啊，回来啦。快来擦擦汗，真是，又出了一身汗……来来换个干净的衣服，又和王家那个小丫头玩了？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咱郑家的嫡长子，未来必然要富甲天下的，不要和那些不入流的家族的孩子一起玩……赶紧换衣服啊，换好了出来吃饭，明天公主殿下要来我们家，切记不可再与那个丫头厮混！”

沉默了片刻的郑中开口道：“娘，我不喜欢那个公主，以后让她不要再来了吧。”

“你说什么？”中年贵妇气得声音发抖。

“我说，”郑中深吸一口气，抬头坚定地望着满脸怒容的贵妇，“我不喜欢那个公主。”

“你才是个十岁的孩子，你懂什么喜欢。”中年贵妇压下了心头的怒气，堆满笑意，摸了摸郑中的脑袋，“我的中儿，你是我郑家的未来，乖哈，听娘亲的话。”

郑中没有再言语，默默换好了衣服。

郑家是城关里第一家族，祖辈经商留下了很好的声誉，家族经过一代代的经营，已然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内有了一番天地。

可郑中从小爱读书，他似乎相对于祖辈的经商，他更爱读书。年方十岁，便考中了秀才，轰动城关，被誉为神童，更引来皇帝的重视。

对于皇家而言，一个从商世家出来的读书种子，足够拉拢。

可第二天在宴席上，面对一众皇亲国戚，郑中却撒泼打滚，装疯卖傻，把宴席弄得一片狼藉，气得小公主当即便走，郑中也趁乱逃走了。

他逃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贩子那里，和一群小乞丐一起卖着煤炭，他唯一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在学塾旁边卖，而王轻双在学塾中读书，他每天可以听听她的声音，远远的见她一面，就已经很知足了。他把脸弄得很脏，时刻躲着可能认识他的人，绝不能让郑家知道他在这儿。

然而那个冬天，他却发现王轻双一直与另一个一起卖煤炭的小男孩走得很近，他躲在墙角里，远远望到了她眼里闪烁的光芒，那是和自己一起时从未出现的。

他大概能明白些什么。

他的胸膛，燃烧起了不可遏制的火焰。

看了十多天，他默默回到了郑家，爹娘都吓坏了，也更宝贝这个孩子。郑中沐浴静坐了一天，还是和娘亲说了那句话。

“我想和王轻双成婚。”

但他心里很清楚，她是不会答应的。他只是想再试试，他不甘心。

不出所料，那日郑家张灯结彩，接来盖着红布的王轻双来了。

“你还是不喜欢我么？”

“那好，我尊重你的想法。”

郑中走到庭院的时候，望着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高挂的灯笼晃得耀眼，他心脏跳得厉害，摇摇欲坠。

“哟，这不新郎吗，怎么不去洞房，来这里看我们划拳？”

众人发现了他异常的存在，渐渐不那么喧闹，停下来看着他。

郑中旁若无睹，他缓缓抽出一柄长剑。

他剑术很好。

旁人都在哈哈大笑，“原来小相公是要给我们耍剑助兴呐！来大家鼓掌！”

没有人想过，他是为什么拿剑。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完全丧失了意识。

他只能感受到体内一股无处宣泄的情绪，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而那样的情绪，似乎酝酿成了一股奇怪的气，在体内激荡。

顺势而发，以剑引气，他步伐前所未有的灵动，手中的剑如夺命的蛇，仅仅一个眨眼便杀了数十人。

郑家大乱。

“郑家大公子疯了！”

“郑中杀人了！”

他爹娘急急赶来，挡住郑中去路。

“郑中！你在干什么！”他爹怒不可遏，娘亲在一旁发抖垂泪，“你丧尽了郑家颜面！你这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郑中沉默了片刻，盘起头发，一剑割下。

发丝飘落间，他神情漠然，冷冷道：“我还你发肤之命，从此我和郑家再无关系，也自然不会丢你们的脸面。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走吧。”

他如风一般的身形绕过爹娘，一把火点燃了郑家房屋，也隔绝了所有人逃生的去处。

他听说过传说中可以通天遁地的仙家，他也听说只有仙家杀人不犯法，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可他现如今的状态，莫非已经是无师自通，踏入这条长生路？

等他做完这一切，满身鲜血的他满心麻木，他背着痛彻心扉的少女，一路奔向远方。

他只想远离这一切，他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这个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地方，也不想再看到这个让他心如刀割的姑娘。

他不知道在那天夜里他跑出去多远，他只记得再次醒来时，已经出现在了一个缥缈的山上。

“郑中，你在人间犯下了滔天大罪，唯有长生路可将你救赎。你是天生至尊，愿你不要浪费你的资质，随着老道，入了碧游宫，是你的宿命。否则，泯然众生后，休怪老道没有留你。”

他在朦胧中看到一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老者却宛如承载青天，郑中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他深知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活下去，如若还不想寻死，那就只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修道，练剑，长生。

三年后他下山，割去的头发已经长了回来，他人也长大了，变得沉稳内敛了很多。尽管他是剑修，却厌恶着飞剑本身，每次看到便会作呕，想起曾经的一幕幕。

他要下山历练，他想断去手中剑，只存心中剑。

一路上，他走走停停，不断内观隐景，心存一念，却不知为何当他从悟道状态中苏醒时，抬头却望见到了一座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