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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酉和卡米拉，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踏上主楼。十三级的台阶上倒着五六具尸体，月光映衬下，流淌在白色石板的血液微微泛黄。

“小心点脚下，这里有点滑。”马大酉在前面带路。

主楼正门原本是四扇联排楠木门，现在右侧的两扇已经完全脱落，倒在一层宽敞的大殿。两人穿过大门，身后留下几排逐渐变浅的血脚印。

“可别小看了这大殿，能进来站一会的可都不是一般人。”马大酉漫不经心的说到，“像我这种人，还有那些农人，就只能在围墙外，听听里面的动静。”

两人继续往前走，马大酉侧身指了指前方门口靠后的位置，“张家、刘家这种小族只能站在那里，几辈子都待在那里。他李家原本也好不到哪去，靠着前几年那场祭祀，稍微靠前点，可是你父亲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腊月十一，山外人袭王族于东南大道，李大地救护有功，赏李氏族地二十亩，近前五步。”马大酉从立柱旁的架子上，拿出一本书，抑扬顿挫念了起来，向前走了五步。

“腊月十七，李氏族退山外人于北山外，特授李大地议事之权，近前十步。”马大酉继续念到，边念边向前走了十步。卡米拉四处打量着大殿，走到了前面。

“腊月二十一，山外人袭击王于主城南门外，李大海守护有功，特授王城戍卫之职，赏李氏族地百亩，近前十五步。”马大酉又向前走了几步，“经过你父亲一闹腾，他李家就成了数一数二的大族，直接来到了最前面，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

卡米拉微微一愣，停在了马大酉指的地方，离着前面的那排座位，只有几步远。

“但到这，也就是李家的极限了，想要在这前面坐上一坐，除非……”马大酉走过座椅，停顿了一下，然后冷笑着不再言语。

马大酉继续往前走，上了三层台阶，来到最中间，王座旁。王座与整个山相连，后背竖直削出一个平面，顺着山体直到主楼顶端，坐的地方则是几块光滑一点的石头，没有半分人工雕饰的痕迹，月色洒落在上面，光辉映衬如霜。

马大酉坐在王座上，这是他第二次坐在这里。第一次是押送赵如宁进到王城的时候，当时自己缓缓走进大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大海，微微点头，按照在脑海里构思无数次的场景，抽出藏好的短刀，手起刀落，王的人头已经滚落到台阶下。浑身是血的自己握着刀在王座上坐了很久，看着台下震惊的说不出话的李大海，招呼着带进来的几个兄弟，执行自己的计划，当然比李大地的简单的多，就一句，杀掉所有王族。当时自己就感到这个王座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甚至一度认为是受到王座的影响，才昏了头，砍了眼前这个没见过几次的被称作王的人，所以从那以后，自己始终刻意回避这片区域。现在马大酉重新坐在王座上，只觉得冰冷、生硬，在坚持了一会后，还是站起了身子。

“你仔细想想，他李家能有现在的地位，靠的不就是和你父亲的争斗吗。”马大酉走下台阶，“要是你父亲真死了，最该怀疑的是他李大地。”

卡米拉没有什么反应站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背叛李家。”当马大酉经过身边时，卡米拉开口问道。

马大酉缓缓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过了一会，说道：“是李大地和你说的吗？”

“李大海非常想杀你。”卡米拉转过身子。

“李大海啊，他确实得恨我。”马大酉冷笑着，“但说我是背叛他李家，那我可不认。”

对于自己的行为是否是背叛，马大酉也想了很久。自己从小就帮李家守着土地庙，李家待自己挺好，即使天寒地冻让李家都要拿陈年存的谷子来应付的时候，自己的粮食衣物也不曾拖欠。原本打算和父亲就这样简单的活下去，但几年前李家主持的祭祀，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祭祀结束，李家拿出存的精细面粉做成馒头让自己敞开了吃，那天自己一口气吃了七个，差点撑死，但饥饿却没有消失，从那以后，这种让自己浑身不自在的饥饿终摆脱不掉，只能慢慢隐藏着，直到李家准备攻入赵家北城的前天……

李大海带着几个人，骑着马，一路向东，来到最近几年才围上来的海边。

“这次咱们要是打下赵家，是不是就有很多土地了。”有人说道。

“对的，都是你们的，让你们种个够。”李大海看着远方，脸上满是兴奋，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马大酉有些烦躁。

李大海指了指前方的大海，表情仿佛变了个人，布满血丝的双眼迸出异样的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让马大酉差点没抓住缰绳，压抑很久的饥饿突然强烈起来，李大海放肆的笑声配合着海水的轰鸣，那一刻，马大酉终于想明白，他李家，他李大地、李大海两兄弟，才是这饥饿的根源。

安静，安静，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点。这大海，吵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