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公主
华光公主
这一日终是来临了。
洪太妃心思多,为了防止荣竹影万一生了女儿后,当场将女儿偷梁换柱成儿子。故而借着探望,命人将所有妃嫔都唤来,大家一起守候在产房外,多少双眼睛盯着里头,一刻也不敢松懈。
一盆一盆的温水被产婆端进去,却迟迟没有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几声微弱的呻*吟。
有妃嫔纳罕:“听说生孩子不都哭爹喊娘的叫唤吗?怎生她在里头如此安静?”
洪太妃心里窃喜,如此安静,怕不是难产了,孩子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却正合了她心意。想着她低语道:
“怕是生不出来吧,谁家怀孕的女子,不是恪守‘端心正坐,清虚和一’的安胎之道?偏生就她例外,大着个肚子,整日在后花园走来走去,没半点安分。自己折腾自己,如今可出事了吧,真真是活该!”
她话音刚落,大家都不说话了。心道人家还没生出来呢,你就装也不装了?未免太心焦。大多数妃嫔都明白荣竹影和洪太妃不和,可大家也不急着站队。洪太妃见大家不说话,言语间越来越放肆起来。
另一位太妃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
“没有叫怎么了?上天垂怜,娘娘也许是顺产呢!早就听说京城贵妇难产者甚多,殊不知大半都是听了那劳什子的静坐安胎法,多食好静,积赘难生。反倒是平民家中难产者少,可见一味静坐不可取,多亏大将军为太后娘娘延请了军中女将,陪着她日日走动,想来娘娘身子康健,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顺产。你们在外头嚼舌根,也不怕损阴鸷!”
洪太妃嗤笑:“一点动静都无,哪里来的顺产?只怕不是难产吧。”
话音刚落,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喊声就响彻了整个宫苑,洪太妃面色一僵。
荣竹影下午御花园散心时发觉不对劲,如今过了半个时辰,孩子出生正在傍晚,正值晚霞初生。
不知有谁喊了句,妃嫔们向天上看去,个个愕然。
此时,天边落日辉煌,清风吹动厚厚的层云,万道霞光好似金箭,冲破云层迸溅而出,明明是晚霞却如朝阳一般耀眼夺目,一时间东西南北天边红透,紫气带着粉气,云边裹着金边,一时间云蒸霞蔚,蔚为壮观。
日落本是稀疏平常的事,只是这孩子出生的时机实在好,好似它一啼哭,天就为它降下瑞相一般,这满天霞光,是天地给予它的见面之礼。
洪太妃也看的有有些痴了,这时候,产婆忽然抱着襁褓走了出来,笑眯眯道:“太后娘娘生了,是个公主!”
公主?
闹了半日,居然是个公主?
洪太妃错愕了一瞬,继而笑起来,面色喜色几乎压抑不住,天降祥瑞又如何?这还不是个没把的赔钱货?这下还看她怎么跟朝中大臣们交代,看她怎么嚣张!洪太妃得意至极,已经料定自己能有把握赢了,当即把规矩也甩到脑后:
“早知是个公主,还有什么看的必要了?我疲了,先告辞了。”
说罢,礼也不行,自顾自走了。
她一走,妃嫔们也三五成群离开,大家回到宫里,各自闭门议论起来,是个儿子什么都好,如今是个女儿,这可如何是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怕这后宫要易主了。
*
荣竹影却管不得那么多了,她生完后便睡了过去,直睡到华灯初上时才醒,她身子已经被人仔细擦拭过,女儿就睡在她的里侧,一点点小的人儿蜷缩在襁褓里,睡的正香甜。
这就是她的孩子吗?
荣竹影有些新奇,果然大家都说毛孩毛孩,果然刚出生的孩子红彤彤的,一层绒毛,她摸了摸孩子湿漉漉的发顶,孩子咂咂嘴,继续睡了。
秦婴就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看着母女两人。看见荣竹影醒来,赶紧拿了软枕给她靠好,轻笑道。
“咱们孩子声音可真大,当时我听到消息匆匆入宫,人还在宫门外呢,老远就听见她那一大嗓门。”
说罢,将女儿抱起来,递给她瞧:“小鼻子小眼,特别像你。”
荣竹影:?
她看看孩子,有些费解,现在女儿还是个皱巴巴的小毛桃呢,哪里看得出来像什么?偏生他一口咬定,她算是明白了,就算自己生个肉球下来,他也瞧着欢喜,硬着头皮夸天仙。
不过,虽然小毛桃丑丑的,可她看着就觉得亲切,就觉得这孩子哪里都好,她非常喜欢。
春香将小公主抱到一边,笑道:
“公主真是个心疼娘娘的,出生时身量不大,溜一下就出来了,没让您吃太多苦,偏生身体又是个有力气的,那哭声绕梁三日,产婆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还是第一次瞧见公主这样的体格,直咂舌称赞。要奴婢说,果真是将门虎女,出来就不同!”
秦婴笑,捏了捏女儿的小脸,爱怜道:
“没让你娘受苦,就是最懂事的孩子。嗓门大了才好,以后你的声音,是要传遍天下的!”
荣竹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春香察言观色,抱着公主下去照顾了。
房中唯余两人,荣竹影眼神黯淡下去,面色惨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得知是女儿,又开心,又隐隐觉得恐慌。
宫中流言,岂能不传到她耳里?她性子再风光霁月,也会被左右。想到马上要面对的疾风骤雨,那些个喋喋不休的朝臣,她就觉得头疼胸闷,郁郁不乐。
秦婴紧紧握住荣竹影的手,声音坚定:
“荣娘,我早说过,你怀胎十月已是辛苦备至,生下什么都是好的。这恩情,更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儿开始,你只消安心调养身子便是,前朝的是,只有我在,断不能让咱们女儿受一点点委屈。”
“若是他们逼宫,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要如法炮制和先帝的宴会,要把他们杀光,和所有人为敌吗?”
荣竹影叹口气,别开眼,眼里有泪光:“你为孩子好,也要注意注意手段,你……到底是孩子的父亲,若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沦为罪人,孩子长大后会为难的。”
秦婴眼睛一亮:“你在关心我吗?”
荣竹影叹口气:“说正经事。”
“这就是正经事,天地间第一要紧的正经事!在我眼里,没有比给你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更正经的事了。”
秦婴情绪明显高涨起来,他轻轻揽着她肩头,吻在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上黏腻着碎发,有些狼狈,可他却没有一丝犹豫,荣竹影觉得他腻歪,要赶走他,他坚持喂着荣竹影喝完了补汤,又扶着她继续躺下歇息,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