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倘若岁月如流水，时间如泥沙
克洛夏对于普通的雨水倒是无所谓，毕竟她曾经在物理意义上的泥潭里被迫打过滚，但对于这些算起来比较娇生惯养的公司员工就不是了。
经过潮湿空气的长时间酝酿，雨水终于降临在这个满是黏土的大地上。
克洛夏摸了摸脸上的黑纱，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脸颊上，有点难受。
“哦不——琥珀王在上！这糟糕的天气还有糟糕的黏土，我简直快要比红泥粘土人还要像是黏土做的了。”
员工们抱怨的声音不大，应该是忌惮着职级更高的翡翠，但克洛夏还是听得真切。
因为突然出现的瓢泼大雨，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员工们将随身背包里的折叠椅拿了出来，先让翡翠和克洛夏坐下了，这也就是说会有两个倒霉蛋只能站着。
也不能算是倒霉，有这种讨好上司的机会，想必都会争先恐后地抢夺吧。
虽然解决了坐着休息的问题，但因为他们此程本就是只打算去「威兹曼」的，而那颗常年温度极低的星球，又正好赶上寒季，他们根本就没有带一把伞。
全是黏土的环境，如果在黏土树下避雨，想必会把自己变成个小泥人。
在大雨里从容地坐着休息，这种事也就只有根本不在意的克洛夏和每时每刻都高贵优雅的翡翠能够面不改色了。
其余员工把椅子围成一圈，压低声音抱怨着工作的不顺，也不知道翡翠听没听见，总之没有出声阻止他们。
淅淅沥沥的雨声富有节奏感，克洛夏伸出手，感受着雨水打在手心上的轻微疼痛，以及在指缝间流逝的速度。
雨水也会如消失的岁月般一去不复返吗？岁月不会回头，但雨水却会参与水循环再次被利用。
“小克洛夏，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场灾难雨季何时会结束，”克洛夏重新将手搭在膝盖上，“这场雨放在干旱的星球，会是人们生存下去的希望，可若是在水源充沛的地方，则容易引发洪灾，而在这里，它又会带走多少条无辜的生命？”
“你想的太多了，一条生命于哪颗星球降生，这本就是无法改变的事情，降水本就是自然规律，你不能说它是错的，但你也不能说红泥粘土人的存在是错的。”
翡翠温柔地摸了摸克洛夏的脑袋，“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错与对，只是立场不同，观点也往往会有所不同。”
克洛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懂的。
这场雨足足持续了三个系统时，等到天气放晴的时候，众人坐着的椅子几乎完全陷进了黏土里，而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
克洛夏对于自己的着装仪表没有要求，她只是站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服，却不料被湿软的黏土绊倒了。
她倒的很突然，翡翠只是去组织员工去把陷进黏土里的椅子拔出来，而克洛夏第一次距离她这么远。
翡翠听到一声惊呼，她回过头就看见地上似是流沙般的黏土在流动，而原本应该站在那个地方的克洛夏，已经不见了身影。
“居然有吞噬的能力吗？”
克洛夏只觉得周围的风声格外的大，一股很严重的空气阻力在阻止她下降，她似乎在坠入很深的峡谷，如果任由自己保持现状，直接摔下去怕是会粉身碎骨。
克洛夏心念一动，一股柔和的风包裹住了她，在少女距离地面只有十米的时候减缓了下降的速度。
安全落地后，她轻轻地踩了踩地面。
不是黏土，很硬的质感，是石头。
这里恐怕就是地底世界了，真没想到黏土在经过雨水的洗礼后还会变成“沼泽”，把她吸进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没有风，也就无法根据风的走向判断地形，克洛夏连行动都有些困难，她探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看来这个空间很大，或者说她处于正中央，所以连边缘的墙壁都摸不到。
克洛夏试探着往前走，她的速度非常缓慢，这个漫长的旅途有些无聊，她不由得在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解闷。
翡翠会因为她的突然消失而感到担心吗？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智慧较高的普通员工而已，还有一层身份是翡翠的谈判助理，看重利益的公司高管会在乎她吗？
克洛夏猛地停住即将落下的脚，她好像听见了黏土与石头互相摩擦的声响，就来自她马上要踩到的地方。
“呜哇！是外来的人类啊！”
克洛夏听见了很像小女孩的声音，就从她的脚边清晰的传了过来。
“红泥粘土人？”她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我是凯尔萨斯星的红泥粘土人，我叫亚娜，”大头矮脚的粘土人拍了拍胸脯，可惜克洛夏看不到这可爱的一幕，“我们肩负使命，共同抵御灾难雨季。”
克洛夏蹲下身，她试探性的伸出手，“我可以摸摸你吗？”
“真是奇怪的人类，以前凯尔萨斯星也来过一批人，他们自称来自星际和平公司，在地面上捣鼓了很多我们没见过的东西，可他们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实不相瞒，我看不到，”克洛夏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自己也属于公司这件事说出来，她摆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也不知道粘土人懂不懂，“我从来没见过红泥粘土人，现在想'看'也看不见了，可我还是很好奇，我知道随便摸别人是不对的，所以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亚娜似乎很天真，她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迟疑着点了点头，但又想到自己点头克洛夏也看不到，于是开口告诉克洛夏她同意了。
克洛夏判断好声音的来源，她伸出手，亚娜怕她找不准位置，还把脑袋主动伸过来搭在她的手上。
触感是粘粘的、滑滑的，倒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出于礼貌，克洛夏没有摸太久，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捏上几把，那样极有可能会把亚娜捏变形的。
“这里是你们开凿的地下深洞吗？”克洛夏终于实现了心愿，这样就可以开始办正事了。
“不是哦，我们做不到的，是国王陛下求之前那批人类帮的忙哦！”
“你们平时就生活在这里，还是说只有灾难雨季的时候？”
“是只有灾难雨季的时候！”亚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奇怪的人类，你的身上有雨水！可是你为什么没有融化呢？”
克洛夏想，亚娜应该是诞生不久的红泥粘土人吧，好像还什么都不懂。
她张了张嘴，刚想把“人类不会因为雨水而融化”的事情说出来，却被亚娜更加激动的声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