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吾等自愿投身「繁育」

这一双双红眼，全部来自真蛰虫，虽然体积不大，但胜在数量众多。

几乎是喊叫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黄泉的左手里就多了一把带着刀鞘的紫色长刀，她右手搭在刀柄上，时刻注意着克洛夏那边的动静。

黄泉已经做好了进行一番恶战的准备，然而，那些真蛰虫只是振了振翅膀，根本没有攻击她们的打算。

“可若真是如此，那这些尸体又是怎么来的？”

兰蒂斯的话成功打破了众人的侥幸心理，她们用力捂着嘴，泪水挂满了整张脸，再也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虫群在地道上空肆意的飞翔，时不时有那么一两只幼虫从尸体的肚子里爬出来，然后奋力振动翅膀，加入了虫群之中。

但，这种情况只有黄泉发现了，也只有她敢直面这一幕。

兰蒂斯缩在克洛夏身后，她的身体早已抖成了筛糠，心里的恐惧却丝毫没有消减。

虫群无处不在，她们无处可逃。

就在众人濒临崩溃之际，虫群一致向着前方的一个路口飞去，速度之快就像是生怕错过很重要的事情。

“我们跟上虫群。”

克洛夏匆匆交代完，就拉着兰蒂斯向虫群选择的岔路跑去，黄泉没有说话，只是将放在刀柄上的右手放下，刀并未收起，抬步跟在克洛夏后面。

只留其余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跟吧，”大姐头一咬牙，“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克洛夏认为，虫群的反常必然有特殊原因，若是十余人的喊声就能将虫群惊醒，那么她们之前的交流又算什么？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一片足以容纳上百人的空地上，几盏火苗微弱的油灯照亮了此处，不仅是先一步抵达的兰蒂斯，还是稍后的十四人，都被眼前巨大的虫子震撼到了。

她们所看到的还只是明亮视野中少许的一部分，藏匿在黑暗里的，其体积简直难以想象，甚至可以说，这一只虫子便有可能占据了不夜之城的大部分地下空间。

她们追赶的虫群，此刻像是虔诚的信徒，整齐的队伍在大虫子前方“膜拜”，振翅的声音险些贯穿了众人的耳膜。

克洛夏的听觉最为灵敏，她紧抿着嘴，双手捂住耳朵，但那刺耳的声音还是轻易地进入了她的脑海。

好像有几行文字于脑内浮现，但还没等她看清其中的内容，那些话就被不知从何处来的红色刀光斩断，只余下一堆碎末。

克洛夏晃了晃脑袋，似乎这样就能把残余的碎末晃出去，真蛰虫振翅的声音没那么刺耳了，这导致她能清晰地听到周围相较而言细小的声响。

脚步声，方向是……虫群！

克洛夏伸出手，却只抓到兰蒂斯的一片衣角，黄泉握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快步跟了上去，模仿大家呆滞的神情，站到了兰蒂斯旁边。

往日种种如走马灯般，兰蒂斯的眼前被这些记忆充斥。年幼时母亲的离世，父亲性情大变整日酗酒，将昔日疼爱的女儿当奴隶使唤，醉酒后大骂她扫把星，害死了母亲，清醒后又抱着她连声道歉……

然后，那段勉强维持着的父女关系终于破裂了，她被拿去抵债，本以为会成为奴隶，过上畜牲不如的生活，却没想到翡翠总监允许她从公司底层做起。

在她夜以继日的学习下，她最终通过了入职考试，成为了翡翠总监手底下的一名普通员工，跟着自家上司在各种星球间工作，但她职级太低，只能在远处遥遥望着。

她听到了无名星那个女孩歇斯底里的呐喊，感受到了女孩想要拥抱新生活的渴望，她知道了，原来在灰暗的角落里，有人过着比她更惨的生活。

女孩的升职速度快的令人惊叹不已，但她却一点也不嫉妒，这都是女孩应得的，是本就该属于女孩的。

在凯尔萨斯星，她走在队伍的末尾，前面的人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只能偶尔看见女孩几眼，看见女孩和翡翠交谈，心里着实为她高兴。身世凄惨的孩子，遇到了她的贵人呢。

直到翡翠总监找到她，让她成为女孩的生活助理，她的世界才与女孩有了接壤，原本黯淡无聊的生活才有了色彩。她听见翡翠说，去吧，小克洛夏需要一个朋友。

兰蒂斯…兰蒂斯……她听见女孩这样称呼自己。那一刻，糟心的十七年有了意义，虽然心知女孩的笑容大多数都是逢场作戏，但她看到过那张漂亮的脸露出真诚的笑容。

那些痛苦的画面全部被女孩所替代——她们一起漫步在黏土星上，一同采购庆功宴所需的食材，并肩参加塔拉萨少女的成人礼，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品尝不夜之城的蛋糕……

“兰蒂斯，「存护」简直太累了，”女孩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加入「繁育」吧。”

“好。”

兰蒂斯扬唇一笑，她相信，善良的女孩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吾等自愿投身「繁育」，成为「繁育」的「容器」，为虫皇陛下的回归，尽一份绵薄之力！”

十四人的宣誓声回响在整片空间里，克洛夏死死捂着兰蒂斯的嘴，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蛊惑的太深，兰蒂斯虽然只来得及说出“吾等”二字，但还是不死心，偏要将誓言念完。

克洛夏的手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隔着薄薄一层手套，虽然很痛，但克洛夏还是没有卸掉一丝力气，为了防止脱手，她的另一只手还摁着兰蒂斯的后脑勺。

其余人的肚子已经开始逐渐隆起，克洛夏听见她们痛苦的呻吟声，心里不免感到酸涩——她竟然一个也保不住。

眼泪是无能的表现，以前健全的克洛夏也从来没哭过，可是现在，眼泪是她们最后的挣扎，是不甘沦为「繁育」祭品的绝望，是对活下去的渴望。

空洞的双眼快要被泪水榨干，倒映出克洛夏、兰蒂斯和黄泉的身影。

如果可以的话，她们多么希望也有这样一只手，可以捂住她们的嘴，将她们从死亡的边缘拉回至光明。

可是，没有如果。

膨胀的肚子被撑开，大量的真蛰虫从中飞了出来，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迅速融入了虫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