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寿宴(二)
空气中有火油的味道。这场火,是人为的!
惊蛰想不出有什麽人会对区区一介卖花女下手,所以,这只能是沖着她来的。
是谁?究竟是谁?江潇月,安閑王,别有用心的其他人?
还是……裴暮?
是谁想要杀了她?
惊蛰拉住正取了一桶水去救火的男人,急切问道:“这屋子里,还有人吗?”
“啊?不知道啊,这麽大的火,有人也救不出来了!”那人满脸土灰,语气中透漏着几分不耐烦。这种街井巷市,屋舍相连,再耽误会,火头被风刮到别处,又不知会祸害几户人家!
“哎!这水重得很!”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中水桶就被惊蛰夺过。他原以为那姑娘是要去救火,不曾想她竟是一桶水将自己浇了个透,风一般沖进了院子中,他拦都拦不及。看这烟熏火燎的,可不是简单就能避过的啊!
“小桃!”
方才衣裳被冷水沖刷过的冰寒遇火后烫得惊人,浓烟入喉,如利刃细剜,惊蛰咳了两声,複又喊道:“小桃!你在哪儿!”
醉后梦阑珊
在屋舍倒塌的最后一瞬,惊蛰抱着已然昏厥过去的小桃钻了出来。火势渐熄,官府派人来平事态。
一切完毕后,惊蛰将小桃安置在客栈。好在小桃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看着榻上人恬静的睡颜,惊蛰把那枝——被火烤炙得萎倦却仍被小桃紧紧握在手心的桃花放在了她枕边,转身欲离去时,衣袖的一侧被人拽住。
“姑……咳!姑娘,你……又要离开麽?”
小桃苦了张脸,眸光潋滟像是要哭出来,惊蛰心有不忍,沉默了半晌,微微点了下头。她这次害得小桃失去了归所,下一次……可能就是她的性命了。
“姑娘,……能带上小桃吗?小桃已经没有家了……”
小桃一句话敲在惊蛰的心上,沉闷闷的,使得她想要抽回衣袖的手顿住。想了片刻,惊蛰微俯下身躯,与小桃平视,认真道:“我立于风雪之中,将来未必能一世安稳,你跟在我身侧,会遭遇很多危险。”
“小桃不怕!”见惊蛰有所松动,小桃再接再厉,说若是姑娘丢下她不管,日后又是孤苦伶仃等云云。惊蛰再坚硬的心思,也被小桃一言一语说软了下来。
对方敢放火烧屋,想必已经盯上了小桃。
也许小桃在她的身边,会更安全一点。
“姑娘你看,这春日多好啊。”
惊蛰随着小桃的话朝窗外看去,此间天朗风轻,落花成雨,确实很好。
去往濮城的路途遥远,车马很慢,有些险峻艰险的路道,更是需要徒步而行。小桃贤惠持家的优点开始显现出来,衣食住行,都给惊蛰安排得明明白白。
惊蛰舒适得直叫嚷着,若小桃是男儿身,她定要嫁于她的。小桃则乐道:“姑娘说得是认真的?”
“当然。”
“……那姑娘莫忘了今日的话。”
饮了几杯酒后,热意上涌,惊蛰趴在桌面上晕晕乎乎。
她向来人菜瘾大,这古时的酒水皆是米粮花果酿成,味道极好,惊蛰喜欢喝却喝不了多少。但好在她酒品不错,就是醉了也只是睡一觉,不会发酒疯,顶多……话多了点。
例如现在——
惊蛰眨巴眨巴眼睛,絮叨道:“你说,他……怎麽那麽笨呢?”
“他?”
小桃放下清洗干净的碗筷,偏头问道:“姑娘说谁?”
“说小白眼狼。”惊蛰又灌了一大口酒,“我与他自小青梅,他却要杀了我呢。”
摇了摇头,惊蛰墨玉般的瞳孔恢複了一丝清明,“不过,不能怪他,是我……算计了他。我算计了他,也算计了自己,却还是下了一盘死棋。”
“那天晚上……是他,救我了吗?”
惊蛰的头低垂了下去,双眸也无法抑制地微微阖上,唯有唇间模模糊糊地呢喃着,“可他……为什麽不愿见我……”
一片静谧,只有极浅的呼吸声响起。
小桃在袖口上擦干湿漉漉的手,走到惊蛰身边,伸手想要触碰下她微醺的脸颊,複而又收回,“原来……你不恨我……”
她轻声道了一句,只不过与往常的清脆娇柔不同,她这次开口低沉喑哑,显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会害死她
来濮城的这一路上太过安稳,让惊蛰都险些忘记她此行目的了,一路上,只当是游山玩水的话,倒很快活。然而,她就算忘记了,也有人替她记着呢。
身上携带的药粉银针都已所剩无几,眼前还有十几名杀手步步接近。这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本来想要去濮城,天子脚下,寻求当年安閑王的故居,再伺机与江潇月正面对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