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寿宴（一）

小桃欣喜地捧了一株透明的花来到惊蛰面前，“姑娘，你看，这花多好看。”

“山荷叶……”

山荷叶的花朵原本是白色的，一旦沾水，白色的花瓣就会逐渐褪去色彩，整朵花变得晶莹剔透。在啓明王朝，这种花极为少见，惊蛰也就在三清山上见过一次。

惊蛰俯首，用指尖轻轻地触碰着那宛若精灵般的小白花，不禁莞尔。

“原来你还卖这花啊？”

“不是。”

小桃笑了起来，雨后一抹斜阳照在她的脸上，原本清秀的面容无端显出一丝豔色来，“我想姑娘也许会喜欢，特地去寻来的。”

惊蛰一愣。十年间她也就见过一次，数量稀少，移植就更是不易。这丫头从何处寻来的？他们萍水相逢，她却对她这般不求回报的好。

那夜，生死间的恐惧忧患浮上心头，木制的拐杖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而惊蛰则是紧紧地抱住面前这看起来瘦小娇弱的女孩，“谢谢……”

小桃身世单薄，已是受尽世间疾苦，却仍保持一片赤子之心，愿意对她施以援手。

她……不能拖累她。

不知惊蛰心中想法的小桃全身僵硬着，双手不自觉用力，险些将山荷叶都捏碎在掌心中。半晌，她双眼微阖，掩去眸中真意，将脑袋轻轻靠在惊蛰肩上，享受这片刻的和煦温软。

过了几日，惊蛰的伤好了大半，走路已不用拐杖了。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忽然而至的一场暴雨。雨打芭蕉，声声催人急。

本想今日向小桃辞行的，但看这乌云压顶、风雨俱来的恶劣天气，她也很难离开。

直到日暮，这场春雨反倒有越下越大之势，如她初初醒来时一般。惊蛰莫名心悸，一道明光落在她的脸上，接着响雷炸起——

雷声，雨声，风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场怒吼，一次喧嚣，一瞬低低的咽呜。

惊蛰翻开手机看了眼，自那日后老板就没了任何消息。想了想，她起身，抱起一床薄褥，向着小桃的房间走去。暮色深沉，唯独小桃的房间里还透着一点烛光，摇摇晃晃。

惊蛰从骨子里来说是现代人，习惯了晚睡，没想到小桃居然也没睡着。还不等惊蛰敲门，小桃就先她一步，拉开了门。在看见她后，一双墨玉沉沉的漂亮眼眸似把萤火星光都盛了进去，欣喜道：“姑娘，你怎麽来了？”

惊蛰一愣，难不成小桃听力很好？

她脚步声向来很轻，寻常人都很难发觉，更别说在这嘈杂的雷雨天中了。但，怎麽觉得这丫头像刻意出来迎她一般？

红莲灼桃夭

未曾多想，惊蛰张开口，正思虑着寻个什麽理由，小桃就眼尖地看见了她怀中的被褥，面色一凝，继而笑道：“姑娘是怕雷吗？”

“啊？……嗯。”

惊蛰不欲多作解释，就暂应答了下来。看着小桃衣襟淩乱，想来也是正欲睡下了，不由得面色一红，稍微羞赧地道：“我能和你一起睡麽？”

小桃并非名门闺秀，自然没那麽多的讲究，爽快应答了下来。床铺不算太大，两人睡稍微有点拥挤，惊蛰甚至能嗅到从小桃身上传来的浅淡香味。

很轻，像是糅合了百花之香，又暗藏着一种如高山寒泉般的冷冽气息。是因为时常侍弄花草，身上才会沾染这样的味道麽？不自觉贴近了小桃一点，惊蛰近乎将眼前人娇小的身躯整个揽入怀中，喟叹道：“小桃。”

“真好闻。”

小桃闻言全身一烫，脸色红得厉害，她支吾了一阵，才鼓起勇气翻过身体，面朝着惊蛰道：“姑娘说笑……”了，还未说完，便见那挑拨起他心绪之人已经陷入了酣睡。

“……呵。”

在寂静的暮色中忽然响起小桃低低的一声笑，显得突兀又小心翼翼，她试探性抓住已经睡着的惊蛰的手，呼吸浅浅，十指相扣，也缓缓睡了过去。

天色将明，雨后初晴。

惊蛰走得闷声不响，只在桌面上放上了几许银钱和一枝桃花。她向来不喜欢与人告别，如此，足够了。走出二三里，正到了城门口，听见人群吵嚷，其中有人喊道，“城北起火了！快！快救火！”

惊蛰心中一凛，仰头看去，果然一柱青烟攀云直上，在这澄空清碧中格外显眼。

昨夜才下了大雨，怎麽会起火呢？看方向——

惊蛰一个激灵，暗想不好，匆匆向回奔去。距离越近，她心中就愈荒凉得厉害。

往日繁花似锦的小院此刻浓烟四起，鲜红刺目的火焰如无数条蛇在舞动着，周围人泼水的泼水，扑火的扑火，杂乱慌忙。

惊蛰敛下心神，细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