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声音
声音
迟了。
李听舟耳里轰鸣,意识好像全部卡了碟,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片段。
那些片段是街边的路灯,是飞驰的汽车,是杂乱的鸣笛声,是救护车上的十字,还有地上碎裂的血痕。
眼前的一切再次连成现实世界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太平间的外面。
李听舟失神地坐在冰凉的铁椅子上,说不出话,也作不出表情,江语伸手紧紧揽着他肩,始终没开口。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阵当当的脚步声响起,白兰出现在长廊尽头。
“儿子。”她脸色惨白地走到近前,一把抱住了李听舟,将他头摁在自己怀里,“乖宝贝,你别害怕,别害怕。”
江语松开手,起身想走远一些,让他们母子俩好好说话,李听舟却死死拽着他袖口不放。
白兰诧异地看了江语一眼。
江语看着李听舟青筋毕露的手背,以及空白的小半张脸,只得又坐了下去,小声说:“阿姨,他现在可能听不进您说的话,要不您先去处理一下叔叔的……后事”
“到底怎么回事”白兰着急地问,一边擡手去摸李听舟的脸。
江语摇摇头,李听舟从白兰怀里挣扎出来,也不看她,依然垂着眼,面无表情地靠向江语,江语只得伸手抱他。
白兰怔了片刻,说:“那先麻烦你。”
“不麻烦,阿姨您放心。”江语应了,白兰的高跟鞋踩出当当当的声音,又走远。
李听舟在这脚步声里紧闭上眼睛,咬紧了牙。
江语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小声在他耳边说:“我在这儿。”
从派出所做完告知笔录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白兰处理好大部分事情,又朝倒霉的司机道了歉,跟对方约好时间商量后续事宜,随后让司机开了江语的车,自己开车带着两个人一起回家。
见李听舟一直抓着江语,路上她问了一句:“这位……”
“阿姨我叫江语,上回在医院见过。”江语礼貌地接口。
白兰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李听舟,说:“请问你跟我儿子……”
沉默了全程的李听舟接口,说:“他是我男朋友。”
顿了两秒,白兰应:“嗯。”
而后直到停车,再没人说过话。
进了屋,考考直往李听舟身上扑,李听舟跪下去抱着考考,脸埋在狗背上,静了一会儿,起身说:“我去洗澡。”
跟半夜时比起来,现在的李听舟看上去十分平静,江语心里反而更加忐忑。
等李听舟进了浴室,阿姨倒了两杯水来,白兰说:“请坐。”
江语道了谢坐下,白兰显然也疲惫到了极点,好半晌才说:“江语先生……”
“阿姨您直接叫我江语就好。”江语温和地接口。
白兰:“江语,当时你在现场吗”
江语点头:“我去接他,刚刚走到天桥下面,就看到……叔叔跳下来,正好在那辆车跟前。”
白兰稳着神情,江语又说:“舟舟就站在几米开外,我过去拉他可能拉迟了,他看到了。”
沉默了好半天,白兰忽然捂了捂脸,说:“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两个人互换号码,白兰起了身:“你请自便,我上楼去歇一会儿。”
江语在客厅静静地坐着,考考守在客厅入口处,好像是在等李听舟。
没几分钟李听舟出来了,江语起身,听到他说:“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点东西,马上就走。”
江语应了,李听舟又回手来拉他:“你跟我一起吧。”
两个人到了李听舟房间,李听舟抓了个行李箱,随手塞了点东西,江语什么也没问,帮他拉好箱子提下了楼。
白兰多半是听到动静了的,但是一直没出现。
接下来的一周,李听舟一直窝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也不怎么说话,更不爱笑,但是每次江语问点什么他都耐心地回答着,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没事。
江语知道他心里难受,于是把酒吧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钟延,能在家就尽量在家。
后续事宜全是白兰在处理,如果不看后面那荒唐的半年,李着生前好歹也算个普遍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因此他的葬礼举办得很盛大,但是李听舟没去。
江语不知道白兰是怎么跟吊唁者们解释的,更不知道她一个人要怎么遮掩李着生前的那些丑闻,总之她确实是做到了。
一周多之后,白兰给江语打了个电话,说想见一面。
临走前江语说去酒吧处理点事情,李听舟正缩着身子坐在沙发角落里,看似专注地打着游戏,听到他说话,只是简单地应:“好。”
江语走到门口,回头看他,想想还是走过去蹲到他旁边:“宝贝,你能亲我一下吗”
李听舟看他一眼,往前凑了凑,江语在他唇上轻轻一碰,出了门。
跟白兰约在自己酒吧附近的一家清吧,找了个卡座,江语过去坐下没几分钟,白兰来了。
“阿姨好。”他起身。
白兰示意他坐,自己要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