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68章
第68章第68章
宋远杳睡得不安稳,梦到了陆乘书,他似乎过得很不好,阴郁地望着自己,低沉的嗓音透着不甘心。
“你宁愿跟他走,都不愿意跟我走吗?”
宋远杳张了张嘴,生气地想要说,是陆乘雪不对是燕槐安绑架她的,怎么能怪自己跟他走呢?
她想要澄清,却看到陆乘书从漆黑中走出来,青石板砖摩擦着锁链,他浑身是血,四肢被锁链困住,犹如受伤的困兽。
宋远杳一下子惊吓醒来,坐直身体,大口喘息,青丝黏着汗渍,几缕钻入云颈,唇角发白。
待到气息稳后,宋远杳彻底清醒过来,环顾四周,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青云城,还是在京州。
她沉思片刻,方才想起入睡前的种种,也明白自己梦魇。
宋远杳起身,披上外衫穿上锦绣云鞋,起身去紫檀四方桌,提起青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方才缓解干渴。
也许是半夜惊醒,她失了困意,推开窗棂,天色渐白,几只燕隼从庭院上方飞走,芭蕉婆娑,草木葳蕤。
“也不知陆乘书如今可好?”
宋远杳想到梦到景象,心中惴惴不安,转眼又想到,“他是陆乘书,我有何担心?”
话是这般说,宋远杳紧蹙眉头,并未松开。
她欣赏了一下庭院景色,随后阖上窗棂,绕道屏风内,换上罗裳襦裙,鬓发挽成灵蛇髻。
妆奁里琳琅满目的金簪发钗,堆金叠玉,看得人眼花缭乱,若是往常,宋远杳定然欣喜地挑选一番,眼下心中有心事,倒也失了兴致。
她看都未看一眼,也失了点缀的念想,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下颚好似圆润,人也多了几分憨厚之美。
宋远杳蹙眉,收回目光,起身往庭院外走,本想打探一下能不能出去,可她走在游廊下,余光瞥见几个护卫在巡逻,也就歇了试探的想法。
不知道姜雪怎么样了?
宋远杳心烦意乱,也不愿意在庭院待着,回到厢房,望着隆起的小腹,心底闪过念头。
“不行。”
若是真用这招,岂不是对不起孩子。
宋远杳自诩不是好人,但也做不出利用腹中胎儿一事,可一直被关在院子也不是事。
毕竟陆乘书真的被流放,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时。
宋远杳心中生出郁闷,随后婢女们端来肴馔,为了孩子吃了几口,也以食欲不佳,命她们撤下去。
酉时时分,燕槐安一袭月牙长衫,出入她的厢房。
宋远杳闲来无事,铺上罗纹纸,用竹管大霜毫笔在上方画上寥寥几笔。她画得用心,殊不知燕槐安的到来,直到听到燕槐安温柔的声音,方才知道他来了。
“画法洒脱不拘,栩栩如生。阿杳你的画工,又有长进了。”
“我的画功一向不错。”宋远杳头也不擡,对于赞誉,照单全收。
燕槐安不免会心一笑,随后亲自帮她摸砚台,一边凝视着她的画。
两人仿佛回到当年,在书房郎情妾意。可惜那时,燕槐安是手把手教她作画,如今沦落到为她磨砚台。
物是人非。
燕槐安想到这里,骨节分明的手一顿,想到当年发生的种种,又想到在大牢里的陆乘书。
他忽然出声,温声道:“阿杳,陆乘书明日就要被流放了。”
宋远杳手一顿,罗纹纸上的洇染墨汁,斜瞥望向他,“他为何这么快就要被流放?”
她的心都抖了一下,内心泛起阵阵涟漪,攥紧竹管大霜毫笔,任由墨汁随意摧毁作的画。
燕槐安看她如此失态,轻叹一声,替她换掉毁掉的纸张,俯身握住她的手背,帮她重新画上竹叶。
“你在担心他?阿杳,那日你听到我的‘死讯’也会这样吗?”
燕槐安忽然问她,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
“你也会为我伤心吗?”
“你们又不一样。”宋远杳蹙眉,生气地道,认为两者不能计较在一起。
燕槐安却低声笑了一下,温和地道:“怎么能不一样?你知道他近日在大牢遭受了酷刑吗?”
“什么?”宋远杳几乎站不稳,侧身看向燕槐安,恰巧撞入他一双温润的黑眸,犹如山间溪水。
“听说是梳刑,今日好像又给他穿琵琶骨。”
宋远杳神色惨白,虽不知道梳刑和穿琵琶骨,但能感受到其中危险,几乎站都站不稳,万幸燕槐安扶住她的腰肢。
“他还好吗?”宋远杳竭力恢复镇定,揪着他的如意纹衣襟,担心地问。
“他命大,没死成。”
宋远杳闻言松了口气,却又感受燕槐安在身后搂紧她的腰,埋进她的颈窝,低声道:“阿杳,你对他太在乎了,我好嫉妒。”
夫妻几年,宋元杳从未听到他说过直白的话,今日听到他这番话,心底压抑的愧疚再次涌入。
真奇怪,她又不是好人。
锦衣玉食才是她想要的,为何一而再再而三会对他人生出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