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路遇好人感温情

脚夫家在码头附近的一个巷子里。

巷子很深，里面住了许多户人家。多是贫民，靠卖苦力为生。在巷子的尽头处有一家酒馆。酒馆不大，里面随意摆放着几张桌椅，角落里有几口大缸，缸里放着酒馆掌柜自酿的酒。酒不算好，辣口，后劲儿足。但胜在酒钱便宜。因此，当我和脚夫路过的时候，酒馆里坐满了人。多是住在附近刚做完活计收工回家的。

脚夫家在酒馆旁边，门挨着门，与酒馆共用着一堵墙。可能房屋年代久远，因此墙根儿已出现裂缝。墙的隔音并不算好，坐在脚夫的家里，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酒馆里的嘈杂。

屋子不大，两间卧室，一间正屋，一间厨房，还带了个小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植物。整个屋子干净整洁，给人舒适之感。植物茂盛，长势很好，开满了小花。小花微微散发出清香，晚风一吹，清香肆意，让人心旷神怡。小院里放了一张圆桌，圆桌边是两张躺椅。脚夫说，他和妻子无事之时，会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说说话，就觉得挺好。

我说，小院收拾的很好。

他说，都是妻子的功劳。儿子常年在外，家里冷清，妻子无事可做，便收拾屋子。我们虽是小户人家，但妻子喜欢家里干净整洁，也喜欢养植物。我便随她去。日子虽苦了些，但胜在她高兴。

我说，你对妻子很好。

他说，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所以，生活里我会尽量满足她。

脚夫招呼我坐下，然后去唤来了他的妻子，说，老太明日要渡船，今夜宿在咱家。你去做些吃食来。

脚夫的妻子是个温温柔柔的中年女子。与寻常人家女子不同，她知书达礼，温婉贤惠，多了一份温文尔雅，少了一些市井之气。只见她安安静静的听完脚夫之言，便微微屈身向我行礼，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我与脚夫在正屋坐下。他从正屋桌上的茶壶里倒出一杯茶递给我，说，我妻子知道我每日搬货辛苦，出汗很多，因此每日回家之前，她都会先烧好一壶水泡好茶放在桌上，方便我回家之后喝。

我说，你妻子很好。

他说，是的。她细心体贴，处处为我着想。只是我能力绵薄有限，不能给予她好的生活。

我说，你们这样已经很好。

他说，我看老太背着算盘，知老太也许也是以算账为生之人。老太不知，曾经我也是一个账房先生。

哦？我面露惊讶，说原来是同行之人。

脚夫说，妻子为了让我习得这个本事，日出劳作，日落而归。洗衣做饭，赚钱养家，只为让我安心学习。我天生愚钝，别人一年所学之事，我花了整整两年，我妻子却毫无怨言。后终于习得本事，却奈会这本事之人比比皆是。找活困难。那时，家里已入不敷出，我想放弃，随便寻一活干，好赚钱养家。但我妻子坚持，说，账房先生也算读书之人，且不会风吹日晒，不用承受太多苦，因此不让我放弃。后来，我又寻一段时间，终于在一个大的店铺寻到活计。也是那店铺掌柜被我意外所救，知我情况后便将我收留，从此我才彻底安定下来。可好景不长，做了没几年，来了瘟疫，店铺受波及，最后无力支撑，终是倒闭。那时市场凋零，民不聊生。我没了活干，只好另寻出路。幸好那几年存了些银两，可勉强度日。但算账之人太多，活计也不好寻，这才做了脚夫。对于这事，虽然我妻子毫无怨言，可我心有愧疚。总觉得对她不起。

我说，会算账本事之人现在十之八九，若非本事非常了得，找不到活计也是正常。可现在既可维生，为何不继续修习，获得进阶版本事呢。

脚夫说，老太所言有理。只是我天生愚钝，修习初阶版已耗尽我大半精力。如今再习进阶，恐精力不足，无暇顾及家里之事。且我也不想妻子再受太多苦。

我说，言之有理。想我老太做了几十年账房先生，也没习得进阶版本事。如今人已老，对这一行也已厌倦，早晚也会退出这一行。只是，不知这早晚是何时。我说完，摸了摸我的算盘。

脚夫说，我看老太一直背着这算盘。不知这算盘有何特别之处。

无。只是我从小背着罢了。闲来无事，拨弄两下打发时间。要说真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这算盘让我习得一些算账之事，多了一个谋生技能吧。

原来是这样。是小生无礼了。

正说着，脚夫的妻子端来了吃食。

一盘炒野菜，一盘青椒炒腊肉，一盆玉米汤，一锅米饭。刚出锅的食物，热气腾腾。三人围桌而坐，一边聊天一边享用，气氛热烈。

饭后，与脚夫一起躺小院躺椅上聊天。月光皎洁，夜色冰凉如水。脚夫侃侃而谈，今昔往昔，琐碎生活。我在一旁默默无言，他沉浸其中而不自知。此时，隔壁酒馆的喧嚣声依旧，我却忽然想起了在旧屋的日子，以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