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概要:离开
陈蓉并没有为这个结果感到宽慰,因为谢尧自这一天起,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他还是照常吃饭,偶尔逗逗狗,让去办签证就办签证,对出国的所有行程都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在陈蓉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让他打扫卫生,他也一一照做,除了不讲话,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区别。
手机还给他的时候,陈蓉没有忘记给他最后的威胁:“别让我发现你又找他,我的命只有一条。”
谢尧接过手机发现卡已经被换过了,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随便看了看就回房间了。
距离事发,只过去了五天,谢尧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张被换掉的手机卡中,有一条终生不被读取的消息,不过短短几个字:谢尧,等等我好吗?
*
除了去办签证的那天,谢尧没再出过门。证券公司那边陈蓉亲自打了电话过去解释,谢尧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他曾经最想当的米虫,什么都不干,除了吃就是睡。
临出发的前一晚,谢尧在午夜时惊醒。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江易彻底从他的人生中消失,不是离开,而是死去。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许许多多的细节都是他们曾经的经历,从相识到暗恋,从告白到偷欢,可最终的画面,是江易在他们熟悉的楼顶一跃而下,选择与他再也不见。
谢尧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开门跑了出去,跌跌撞撞直到江易家的楼下,才猛地停下脚步。他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窗户,几缕月光刚好照在江易家的玻璃上,就像曾经每一个谢尧偷溜过来的深夜,江易为他留着的灯。
“江易……”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浑浊又沙哑,可这一声却饱含了极重的爱意和痛苦,他不停地流着泪,想把所有的眼泪都给江易,除了江易,他舍不得再为任何人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谢尧佝偻着略显瘦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
江荟如的后事很简单,没有前来吊唁的亲戚,没有相熟的朋友,只有江易这么一个儿子。墓地选在山上很偏僻的角落,是最普通的那种,只有江荟如一个人的名字,没有预留丈夫的位置。夏日的墓园少了几分萧瑟,山林间树木繁茂,郁郁葱葱,江易一个人站在墓碑前,也不显得有多悲情。
尸体火化那天,江易回到家在他爸的房间坐了很久。他爸因为血栓的缘故加上常年卧床,人也不是特别清醒,江易跟他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妈死了。”江易坐在这半天,也没看过他爸一眼,“以后这门不用再关着了。”
回答他的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他重新打扫了房间,把那些经常被锁着的,藏着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有的扔掉,有的摆放回本该在的位置,只是习惯性的依旧把所有锋利的东西包起来。这个家里好像忽然多出许多东西,而仅仅是因为少了个人。
早上的时候他还是会第一时间打开母亲的房门,叫一声“妈”,江荟如以前从来不会回答他,顶多是抬头看他一眼。当江易一次又一次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时,就像有人在一遍遍告诉他,你妈已经死了。可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硬生生改掉了这个习惯。
头七的时候,这间屋子看上去已经和之前很不一样了,少了几分怪异,更像个普通的家。没有人知道江易心里的难过和悲伤,痛苦的程度,又或者因为摆脱了这样一个母亲得以喘息?那个唯一愿意听他说话跟他笑的人,并不在身边。
打扫浴室的时候,他在角落里重新捡到了那张被揉作一团的照片,他记起谢尧那天的样子,明显是被吓着了,不知道是被当时的场面,还是被自己。
照片是谁出于什么目的送的他会去查清楚,但谢尧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发过去的消息谢尧始终没有回,是还再害怕吗?还是感到内疚和自责?又或者是按照他说的在等他?
江易坐在母亲的床边,翻开谢尧送的那本画册。江荟如对谢尧表现出不止一次的厌恶和敌意,最后甚至以死诉说这份抗拒。可这本画册却被她时时收在枕边,连里面的纸页都没有半点污渍和折痕,江易想不明白,她对谢尧到底抱着怎么样的心情?
不能再等了,这件事也许会成为他们之间一辈子都不能痊愈的疤,但绝不该是切断他们联系的刀刃。江易拿出手机按下熟悉的号码,没想到对面关机了。
江易皱了皱眉,直接起身出门。
“你来做什么?”陈蓉看到门外的江易像是看到什么致死的病毒,恨不得后退几步。
江易愣了愣,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您知道了?”是谢尧已经跟他们坦白了吗?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陈蓉强压下内心的厌恶和已经到了嘴边的羞辱,她知道这事儿不彻底解决早晚是个麻烦。
“你们俩的事?嗯,知道了。”陈蓉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江易摸不准她的态度,但是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是谢尧说服了他们吗?
“阿姨,那您……”
“你好像并没有谢尧喜欢你那么喜欢他,虽然我和他爸爸很难接受这件事,但谢尧看起来很难过,我们也就没必要再说什么。”
“什么?”江易一下没明白她的这段陈词,不喜欢谢尧?所以谢尧很难过?
“你妈妈的事情谢尧跟我们说了,他觉得是他害死了你妈,说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他,谢尧自己也十分自责,难过地不吃也不睡,所以也我们不打算追究这件事。”
“他是这么认为的吗?”江易总觉得陈蓉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懂,可连在一起却像一种陌生的语言,而且,他不相信。可面对长辈,他还是耐心解释:“不是的阿姨,您误会了,谢尧在哪,让我跟他说,我没有怪他。”
“他走了。”陈蓉觉得这场对话终于快要结束了。
江易脸上的血色好似看得见一样一点点退去,难以置信地重复:“他……走了?”声音轻的像是根本不愿意说出来。
失去理智只需要几秒,江易顾不上什么晚辈礼节,直接冲进了房门,陈蓉被吓了一跳,大声叫喊:“你干什么!疯了吗!”
这间屋子对江易来说非常陌生,他脸色苍白地推开一扇扇门,一遍遍叫着谢尧的名字,真的像个失智的疯子一般。
咪咪从窝里蹦出来朝他汪汪大叫,叫了两声之后似有感应般,又安静地回到了窝里。
陈蓉任由他把所有房间看了个遍,看着他从焦急到崩溃,最后脱力地跪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去哪了?”陈蓉刚要下逐客令,就听江易问。
“这你不用知道。”
陈蓉的耐心快要耗尽,心平气和也演不下去了,这句话多少暴露出一些她的真实想法,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江易敏感地察觉出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阿姨,是您和叔叔让他走的吧。”
陈蓉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更加懒得跟他解释,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你们不可能的,别想了。”
江易离开的时候,陈蓉着实松了口气,然而门在快要关上的刹那被江易伸手挡住,那一刻他的眼神无比坚定,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去找他,如果找不到,我会等他。”
陈蓉再也藏不住一脸的厌弃,不屑道:“随便你。”
江易回到家后立刻收拾了东西准备动身。谢尧到底怎么想的,陈蓉说的话虽然让他心慌但他不至于全信,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旁人又能了解多少,哪些是真实,哪些是编造,还是很容易区分,但是谢尧还是走了,为什么?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父母的逼迫,但他没法质问谢尧的妈妈,也很清楚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只能亲自去找。
如今家中只有瘫痪在床的父亲一人,照顾起来比之前容易些,他给护工打了电话,交待好一个礼拜的事情后,直奔火车站,踏上去往s市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