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夜路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索玛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晚上他没回来,我坐了一整晚。天亮的时候,他才匆匆跑回来,说要去挣大钱,让我好好带小南。”她抬手抹了把泪,“他走后的第三天,就传来阿普儿子死在废弃工厂的消息……我那时候就慌了,总觉得跟他有关。结果第四天,就有人来告诉我,他也死在那附近了。”
桑坤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是magic-q全体成员的合照。乔奇站在中间,笑得春风得意,光头站在他身侧,一脸凶相。“是他们干的。”桑坤指着照片,“你丈夫的死,跟阿普儿子的死一样,都是他们一手促成的。”
索玛的身子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看向正在玩毛线团的小南,眼里瞬间充满了恐惧。“你……你是要我去报仇?”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行,我还有小南,我不能有事……”
“我不要你报仇。”桑坤摇摇头,“只需要你出庭作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索玛却还是拼命摇头,“不行,他们连死人都敢下手,要是知道我作证,小南怎么办?”她抱着胳膊蹲下身,肩膀抖得厉害,“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桑坤看着她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他收起照片,转身拉开门,竹帘晃动间,刚好看见小南举着毛线团朝他笑。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放在小南手里,然后一步一挪地走进了晨雾里。
见完这两个人后,桑坤回到了家里。
屋里乱得像个狗窝,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脏衣服,桌子上堆着发霉的饭团。母亲在世时,这里总是干干净净的,竹墙上挂着她绣的孔雀,窗台上摆着她种的太阳花。可现在,孔雀的丝线落了灰,太阳花早就枯死了。
他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前,从怀里掏出个磨破封面的本子,又摸出支笔,在纸上写着画着。
他写了又涂,涂了又写。
不知不觉间,倦意像潮水般涌来,他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
桑坤偶尔停顿一下,随即又俯身疾书,眉头一直紧锁着,像是在边思考边写。
桌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被白炽灯的光冲淡了很多,没有声音,没有震动,所以一直没有被沉浸在书写中的桑坤所察觉。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桑坤还是浑然不觉。
没过几秒,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短信提示。一条,两条,三条,消息图标不断闪烁。
桑坤恰好写到关键处,猛地抬手抓了抓头发,视线始终胶着在稿纸上,连余光都没往手机方向偏一下。他甚至下意识地往床内侧挪了挪,肩膀彻底挡住了那片不断闪烁的光亮。
手机像是耗尽了耐心,亮屏的间隔越来越长。最后一次亮起时,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新短信,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救救我们。
这四个字在亮着的屏幕上很刺眼,却没能穿透桑坤沉浸的世界。
桑坤终于写下最后一个标点,后仰靠在床头上,他身后的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桑坤合上笔记本,封皮上的折痕又深了些,那是他反复翻看留下的印记。
他把笔记本放进母亲曾经买的饼干盒子里,上面印着的饼干图案已经模糊,只隐约能看出个轮廓。
还记得当初母亲把这个铁盒子留下来的时候,他还笑着打趣她,说她什么破旧玩意儿都舍不得扔,一个破饼干盒能有什么用。母亲当时只是假装责备地说:“不会过日子!能用来装东西就留着吧。”
想到母亲,想到害死她的凶手,桑坤心如刀割、恨如潮涌。
“乔奇,”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嗓子眼里磨出来的,“我妈那笔账,还有我这条腿,这些账早晚都会算清楚。”
他抬手摸了摸右腿膝盖,那里比别的地方要肿一些,按着是硬的,是骨头没长好的缘故。
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桑坤依旧毫无睡意。母亲的笑容和乔奇的狞笑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像一场混乱的电影。
他猛地坐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闷热的天气让他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顺手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靠刷手机打发这难熬的夜晚。
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等适应了光亮后,他才看清屏幕上的提示——16条未接来电,6条未读短信,全都是索玛发来的。桑坤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第一条短信:桑坤哥,有人在我们家门口转悠,你方便过来帮我们看看好不好?妞妞吓得不敢出声。
第二条短信发来的时间比第一条晚了两分钟:我确定真的有人在我们家外面,我知道你腿脚不方便,不用你亲自来,你找人过来帮忙看看好不好?
第三条短信的发送时间又隔了一分钟,字里行间的恐惧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那人在窗户外张望,脸贴在玻璃上,我能看见他的眼睛。我好怕,是不是乔奇的人来找我们算账了?他们肯定是察觉到你昨天来找过我们了。
第四条短信充满指责:你为什么要连累我们母女?你要害死我们啊?
第五条短信:求你了桑坤哥,来帮帮我们。那人开始砸门了。
最后一条短信,发送时间就在十分钟前,只有四个字:救救我们。
桑坤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微微颤抖,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浸湿了后背的衬衫。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右腿膝盖因为用力过猛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连滚带爬地穿上鞋子,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连院子的大门都忘了锁。
院子里停着一辆半旧的面包车,桑坤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但他并不是坐到了驾驶室,而是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驾驶位已经有人了,是他打电话紧急叫来的索波。
索波在发动汽车的时候,因为手抖,钥匙好几次都没能插进锁孔。
好不容易发动了车子,他几乎是踩着油门冲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是突兀。
索玛家住在城郊的老旧小区里,道路狭窄且坑洼不平。索波把车开得飞快,车身在颠簸的路面上剧烈摇晃,好几次,桑坤的膝盖被撞到,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