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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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鸾,现在该叫云妃娘娘了，兄长已经喝了它，怎么你还不饮下,难不成仍旧在为昔日的事情纠结？”沈复说，目光若有若无瞥过那酒杯。
沈云鸾嗤笑，毫不给面子地将酒当着他的面,悉数倒在地上。
清冽的酒香漫溢出来,沈复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沈云鸾又将酒杯当着他面摔碎，这人脑门的青筋顿时暴起。
“这是给死者敬酒的方式,你这么做……”沈复咬牙切齿道,眉眼处是不可遏制的凶狠,他本就有些疯癫，如此更显得面目狰狞。
青白见此立马要上前来，沈云鸾用眼神制止他后，慢条斯理端起他放在桌面的酒壶，沈复跟着眉心一挑,才想要来阻拦她,却突然面色惨白起来,紧接着剧烈颤抖,自口中呕出浓烈发黑的鲜血。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嘴里不停发出无力的嘶吼,随后身子如同失力的芦苇般倒地,不消多时便咽了气。
沈云鸾始料未及，被他的死状吓住,情不自禁向后倒去，正好落在帝王满是龙涎香的怀里。
祁钰单手揽着她的腰肢,厚重的墨袍纹丝不动，犹如山一般被她靠着，而他垂下眼眸，擡指轻抚了下，怀里美人那缭乱的青丝。
“被吓坏了？”他淡淡道，嗓音低沉有力。
“这……是？”沈云鸾不明所以，实在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会为她杀了沈复。
祁钰是个清醒理智的男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帝王却神色不变，捏了捏那耳垂，嗓音压低说：“云鸾，朕仔细想过了，沈复此人疯癫无状，既然你想报仇，朕又何必保住他，徒惹你不快呢？”
“更何况，他竟然还想杀你，用的还是这样不入流的伎俩，可见是个没用的废物。”祁钰面不改色说，眉眼一片冰凉。
沈云鸾屏住呼吸，感受到来自帝王身上浓烈窒息的压迫感。
他垂眸时越漫不经心，说话时越慢条斯理，就显得那神情更加可怕，好似阴骇沉厉被压成平静无波的模样，轻描淡写地透露出这人骨子里的不屑，与对他人性命的践踏轻视。
沈云鸾缓了许久，才恢复了神色，跟着瞟了眼地上沈复的尸身，心中却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痛快。
祁钰似乎察觉了，略带轻慢地捏着她的下巴，将俏脸自沈复的方向掰回来，举止强势且不容拒绝。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这地方左右是脏了，朕陪你回关雎宫用午膳。”帝王淡淡说，看着和颜悦色，可究竟心里在想什么，谁又能揣摩出来呢？
沈云鸾被压迫得呼吸急促，眼皮都发紧，她情不自禁点了点头，眉眼处是本能的顺从与折服。
殿外天际苍茫辽阔，灰白的云被狂风席卷着，堆在了一处，隐约有要下雪的迹象了。
祁钰接过青白呈上来的墨狐披风，不由分说抖了一下，随后罩在了沈云鸾娇弱的身子上，将她上上下下裹得严丝合缝。
待会到了关雎宫，沈云鸾看见熟悉的环境，心里那种紧绷悬心的感觉才消失。
而祁钰则面色无异，擡手接过青白递来的热茶，轻轻吹了几下后，拽着她入怀中来，不由分说地喂了她几口。
沈云鸾本来周身满是寒意，陡然一股暖流入腹，苍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些人气，没有初时那种被惊吓与被慑住时的不适了。
许是太久没有见过祁钰发狠，她竟然差点忘了，自己原本该是要怕他的才对。
方才那一出，叫沈云鸾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惊惧。
“云鸾……”祁钰看着她，话说了一半，结果却没有下句。
沈云鸾暗暗吸了一口气，嗫嚅道：“陛下？”
祁钰目光冷沉又温和，擡指揩了她唇角道：“嗯？”
沈云鸾也不知说什么，正好青白领着人，将备好的膳食端上来，她靠在他怀里，被这人慢条斯理地喂着。
虽然她手上也染过血，可前一秒才在面前死了个人，后一秒被面不改色吃东西，沈云鸾自问还做不到。
可祁钰却神色淡然，凤眸里深邃得看不出情绪，却在落在她眉眼处时，好似闪过微光，眉间舒展着露出些许浅淡的笑意。
他忽而凑过来，将她嘴里咀嚼的烩银丝衔过来，舌尖探入到那唇齿间，边半眯着眼打量她，边一起吃完这点。
君王气息霸道浓烈，墨袍上早冬的霜气，与龙涎香交杂着，衣襟处的毛发如针尖般耸立，衬得那姿态雍容华贵。
沈云鸾被迫着才将那烩银丝咽下去，忽然又看见他呷了口酒，捏着她下巴又渡了过来。
她蹙着眉，不肯张嘴喝，却被他猝不及防咬了下嘴唇，疼得顿时嘶了声，那口老酒便顺势流进唇齿，呛得她咳嗽不止。
祁钰勾了勾薄唇，隐约含笑道：“怎么，怕朕下毒？”
沈云鸾僵住，咽下那口老酒，低声说：“怎么会？”
祁钰笑意意味不明，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他搂着她在怀里，目光却落在外面苍凉的天空处，眉眼处不动声色，眸子里却闪烁着晦朔的暗光。
沈云鸾见他这表情，便知道这人又在算计什么，只不知这回有没有她的份？
“陛下……后面想好怎么办了吗？”她情不自禁说。
“左不过再立一个新君，朕记得景国二皇子也被关着，过几日将他放出来便是，只是陆谨弋那边……朕还不想这么快把沈复已死的消息传出去，怕打草惊蛇就不好了。”祁钰缓声说道。
“陛下要臣妾帮忙？”沈云鸾若有所思说。
祁钰回眸看她道：“你真的愿意？”
沈云鸾敛目低眉说：“陛下帮臣妾报了仇，又不是想要杀了陆谨弋，臣妾自然也愿意帮一把陛下的。”
祁钰目光微冷，神情捉摸难定，却擡手抚在她脸颊上，轻轻擦去她唇角处，那被亲吻得有些凌乱的口脂。
“陆谨弋这几日约莫便会再次潜入，你知道怎么应对吗？”他道。
“到时候，臣妾便说沈复近段时日便要返回景国，正好诱使三皇子出现。”她低声道。
祁钰眸光意味不明，视线定格在她眉眼处，忽然语调平缓道：“好，希望云鸾不要叫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