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茶水间
办公室里很安静，但有些过于安静了，只能听见电脑运转的嗡嗡声，工位上稀稀拉拉只有三四个人。罗秘书有些奇怪，轻声问，“难道都去开会了？”
一个坐在工位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像是要凑热闹可又有些担心。他刚一起身，就一下看到了顾凌轩和罗秘书，脸色霎时就变了。摸鱼恰好被老板抓住，还是挺尴尬的。顾凌轩挥了挥手，让他不要紧张，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员工眼睛瞟向茶水间的方向，又赶紧转过来，一脸为难：“顾总……呃……就是……有人起了一些矛盾。”
“你带我去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听说就是小情侣之间吵架，闹得有点难看。”员工说。
顾凌轩又放眼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苏玛丽的身影。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万一那对小情侣是苏玛丽和赵兴呢？
他加快了脚步。越往茶水间走，那里围着的人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茶水间包围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茶水间里，一个男人拽着高个子女人的手，执念过重，眼神吓人。苏玛丽掰扯着男人的手，却掰不动，她愤怒地指着男人，“你放开她！”
男人不为所动，反而威胁地看着苏玛丽，一字一句道，“关你屁事。”
“两个人谈恋爱不就该好聚好散吗？你怎么还找到办公室来了？！”
“她不回我信息，我当然只能到这里来找她了。”
苏玛丽上前站了一步，她个子矮，却生生把高了一个头的孟庭和遮在身后。孟庭和低着头，拉着苏玛丽的衣角。孟庭和一直是个乖乖女孩，对这种对抗性的场面总是下意识躲避。她原来以为自己可以忍下来的。
赵兴的控制是细微而缓慢的。最初他只是表达了几次对她衣服的不满，比如连衣裙为什么没有袖子，或者裙子为什么不过膝盖。她觉得没关系，自己还有别的衣服，他既然不喜欢，那些太短的裙子她不穿也没事。可他的控制逐渐扩大范围，口红的颜色，回家的时间，去哪吃饭，吃什么，她的工作，和男同事说话的次数……他的“关爱”像是巨大的笼子，逐渐收拢，要把她结结实实关在里面。
孟庭和受不了了，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赵兴给拉黑了。接着手机经常收到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她不敢接，干脆把手机关机了。可没过一天，赵兴却找到了办公室来。她被赵兴一把拽住，被拖到了茶水间。她想要找人求助，却也怕事情闹大，便顺从地跟着赵兴来到茶水间。
孟庭和尝试小声跟赵兴解释自己为什么拉黑他，怎料赵兴根本不听，像是魔怔了一样，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孟庭和解释不通，想走，却被赵兴挡住了去路。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苏玛丽端着水杯出现了，虽然她装作自己是来茶水间倒水的，但在苏玛丽跟她的眼神相遇时，她心里立刻燃起了希望和安全感——苏玛丽是来救她的。
顾凌轩走近茶水间，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高亢的女声，“你放手！”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声又在大喊，“疼！你放手！”
苏玛丽的声音！
顾凌轩心一紧，箭步上前，排开层层包围圈，就要往里面挤。他身量高，又加上身份特殊，认出他的人都自动给他让路，人群像是摩西分开红海那般，往两边退让，把路给他让了出来。顾凌轩快步走进茶水间，里头站着三个人。两个年轻女人，身高不一。矮个子的那个正是苏玛丽。高个女人躲在苏玛丽身后，苏玛丽抬起一只手臂，挡在她和男人之间。男人抓着苏玛丽的手臂，用力到骨节凸起。
顾凌轩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沉声道了两个字，“放手。”声音不大，却叫人莫名有些发麻。
那男人慢慢松开了苏玛丽的手臂，顾凌轩立刻把她拉到身边，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头发有些乱，一双眼睛因为怒火而变得格外亮。她没有预料到顾凌轩出现在这里，脸上的表情刹不住车，显得有些滑稽。
看起来没有受伤，太好了。顾凌轩心里舒了一口气，转头注意到茶水间里另外两个人。
高个子的女人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可能在哭。旁边站着个男人，死死盯着高个女人，是赵兴。
顾凌轩微微皱眉，“怎么了？”
完蛋，老板来了。苏玛丽脑子里警报大作，立刻转身过来，试图挡住孟庭和，对着顾凌轩打哈哈：“哈哈，没什么大事，就一些小口角。顾总……您，您怎么来了？”
“路过。”
苏玛丽打着哈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赵兴却看了一眼顾凌轩，先是愣了一下，可接着整张脸怒气更盛，显得有些狰狞。他一把拽住孟庭和，眼睛却瞪着顾凌轩，“怪不得她死活要跟我分手，原来如此啊。你跟孟庭和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孟庭和是谁？”顾凌轩问，声音冷淡，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赵兴抓着孟庭和的手，又抬眼，盯着赵兴。
赵兴慢慢松开了手，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气势弱了下去：“没有什么，只是一些误会。”
“误会？！”苏玛丽从顾凌轩背后探出脑袋来，胆气又回来了，“什么误会能让你跑到这里抓住别人的手不放的？！”
顾凌轩回头，给了苏玛丽一个眼神，让她安心。苏玛丽想了一下，觉得一直这么对峙也不是回事，便乖乖缩了回去，把整个场面的控制权交给了他。
顾凌轩不听赵兴那么多辩解，也不再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转过头，让所有人回去工作，这里的事由他来处理。既然总裁都发话了，围聚在茶水间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开，茶水间只剩下了五个人。顾凌轩对着苏玛丽说话，声音温柔，“你先带你朋友出去吧。”
苏玛丽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顾凌轩，他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苏玛丽便扶着孟庭和走出了茶水间。等到她们俩走了出去，顾凌轩才回头，把目光投向赵兴，有些审视，还有些探究的意味。赵兴倒退了两步，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凌轩会这样看着他。
命运走向发生改变了，顾凌轩想。他记得赵兴曾经纠缠过的人是苏玛丽，而且还是在张家的怂恿之下，陷害了苏玛丽，要把她从远山赶出去。这样一个对苏玛丽执着如此的人，这次的目标却变成了孟庭和。
可无论是苏玛丽还是孟庭和，这个男人都是个垃圾啊。顾凌轩连一点眼神都不想再给他，转头对罗秘书叮嘱：“这件事交给公司里的性别委员会调查吧。”
赵兴上前，想要争辩，却被罗秘书拦了下来。赵兴倾斜着身子，脸因为怒气变得狰狞，大吼着，“凭什么——？！”
顾凌轩突然脚步一顿，折返了回来，赵兴被吓了一跳，吼声突然憋回嗓子里，委顿下来，垂下头，不敢直视顾凌轩。顾凌轩歪着头，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来，“张家有人来找你吗？”他问完，紧盯着赵兴的脸，不像漏掉任何一丝情绪，但他在赵兴的脸上只能看见困惑。
顾凌轩站直了身体，对赵兴失去了兴趣，转身离开了。
苏玛丽陪着孟庭和回到了她的办公室附近。她们俩的办公室分别在这层大楼的东西两端。刚刚闹出了场大动静，孟庭和不想回到办公室去，苏玛丽便陪着她走进了旁边一间小会议室里去。
孟庭和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地，对自己刚刚的怯懦感到愤怒和羞耻。她有些不敢看苏玛丽，羞愧使她不敢抬头。苏玛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能轻轻抚摸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过了好久，孟庭和终于开口了，“我应该勇敢点儿。今天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你的手没事吧？”
苏玛丽举起被赵兴甩开的那只手，微微有点红，摇头道，“没事。”
“我们俩谈过一段时间……但他有点，有点，让我觉得窒息。”孟庭和身体慢慢放松了，突然对苏玛丽涌上一股倾诉欲。苏玛丽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听着，等到孟庭和说完了，她才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啊，就是那个男生有问题嘛。而且谈恋爱，遇到个把奇奇怪怪的人也没关系，你看！你这不就是果断地分手，立刻止损了嘛！”
孟庭和点了点头，她的情绪好了一点了，“你的恋爱一定都很顺利吧，你比我坚强多了。”
“我没有谈过。”
孟庭和惊讶地抬起头。
“倒也不是没有谈过，就……暗恋过几次，但……都没有表白，就无疾而终了。所以我决定这次一定要主动一点，假设！假设我又有了喜欢的人的话。”
“那你现在有了吗？”孟庭和问。她想要聊一些别的话题，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不再想着自己那一团乱麻。
苏玛丽张开嘴，好想要回答，可她又停住了。她在犹豫，在踟蹰，她不确定自己对顾凌轩到底是什么感觉。当然是喜欢，但，是哪种喜欢呢？顾凌轩对她似乎很特别，这只是她的错觉吗？
她转过头看向茶水间的方向，却没有看见顾凌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