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首男配
面首男配
施琅身上的伤很多,唯一的幸事是这些基本都是皮肉伤,纵横交错的鞭伤让他吃尽了苦楚,但有宫廷御医的治疗,伤势恢复得还算快。
疗伤的这些日子,隔一两日,昌阳就会过来探望。来了便坐在他床边笑着和他闲聊,关心他的身体,谈谈他读过什么书,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说。
公主虽然梳着妇人的发髻,看上去却还是个少女模样,大概不会超过20岁吧。五官明朗,笑容暖煦,说起感兴趣的诗词,眼睛便亮亮的。尤其当施琅给她讲自己看过的书,她听得聚精会神,偶尔一个眼神转过来,好像这双秋水剪瞳里满满的都是他一人。
病中的人本就脆弱,又是经历过那样一场劫难的人,对于难得敞向自己的善意与温暖,忍不住便想要靠近。
曾经的施琅便是如此。
他感动公主的关怀,渴望触手可及的温暖,再加上哪个少年不怀春……一颗心便忍不住陷落。
现在的施琅却变得非常矛盾难熬。
原主的影响让他看见眼前的人就控制不住情感,又痛又爱;刚过去的绝境让他忍不住想抓住眼前施以援手的人汲取安全与温暖;但某些真相又让他不敢如此交付真心,一遍遍给自己泼冷水。
每当公主来探望,与她说话的时光总是那么愉快又忘我,只要一见到她,他就会忘记那些纠结,沉浸与她相处的快乐之中,而当公主一走,理智回归,看着安静下来的屋子,心里便无比失落挫败。
为短暂的快乐而失落,为情绪不受控制而挫败。
好在,这些忧郁负面的情绪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伤势的影响,随着病渐渐好了,他的情绪也渐渐开朗起来,加上自我的调节,杂乱的情绪越来越少。
这时,他的两个随从也回来了。
两个随从是吴家的仆役,都姓吴,一个叫吴悠一个叫吴虑。是到了原主身边后,原主给起的名,原本是叫吴大吴二,乃同胞兄弟。
“琅少爷。”二人一来,就结结实实跪在了施琅面前。
施琅知道他们的心情,在寇贼手里时,他们便无数次忏悔过,自责他们不够小心,让施琅中了奸人的道,自责他们护着人出门,却护不住人回去。
他走过去,微微弯腰扶起二人:“没事了,你们的身体怎么样,养得还好吗?”
“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担心少爷,急着想回来。”
施琅也希望他们回来,到底自己人在身边是不一样的:“回来也好,但要注意伤口,不要留下毛病。”
吴家只是商户,即便请了帮佣也没有太大的尊卑礼仪,施琅耳闻目濡之下,对仆从也没什么架子。
但前有护主不力的事,施琅救了他们又一如既往的态度还是让二人十分感激,从此越发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
公主府的小厮一直在侧旁观,直到他们叙旧完毕才站出来:“施公子这边若没什么事了,小的就回去向公主复命。”
施琅忙说没事了:“还得多谢公主。”那位小厮笑看着他:“不必谢,公主说了,让您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
哪里能不拘束?施琅努力笑得自然,让吴悠送走了小厮。
吴虑人更实在鲁直一些,见人走了便直接问施琅:“公子,这是北齐的公主府吗?真的是北齐皇帝的女儿?”
室内的气氛沉静了很多,施琅低声说:“大约是的。我见过公主很多次,她身上的穿戴非皇室不能有。”
吴虑却已经对北齐人印象跌到谷底:“北齐人阴险狡诈,这个公主买下您真的是想帮您吗?她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施琅失笑,确实,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吴虑这个担忧其实一点都没错。
“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明面上,他却要对莽直的手下勒令强调,“你我身在北地,又是一国公主府,此类话不仅不能再说,脑中的念头也要一并打消。”
吴悠正好送完人进来,听了施琅再次复述的话,赞同地点头:“是,身在他乡,又是公主府中,要谨言慎行。”他叹了一口气,“公子也不过是平头百姓,吴家在南越有许多人脉,在北齐却是无依无靠的。”
吴虑听了,忙说“知道了”,再也不说那些难听的话。
只是他们对北齐人的态度还是十分防备,自从回到施琅身边,便亲自照顾他起居,不让其他人随意靠近。施琅吃的用的,他们也仔细检查,唯恐这个公主背后有什么阴谋。
这样的戒备对施琅有利,施琅没有阻止。
过了几日,昌阳公主又来看他。
“这几日起色好多了,张大人的医术果然精准,预料得半点不差。”她看到施琅面色红润地端坐在榻前,顿时笑起来,挥开宽袖在他对面坐下。
“听说你的两个随从病也好了?回来了?”
“是。”施琅喊那两人,“吴悠吴虑。”
昌阳一愣,以为他在与自己说话:“无忧无虑?你能高兴便——”话未完,看到两个健壮的大汉站了出来,双双在堂中拜下。
施琅解释:“这就是那两个随从,我给他们起名吴悠吴虑,公主救了他们性命,他们一直想给公主磕头谢恩。”
他说完,二人果然给昌阳磕头道谢。
昌阳“啊”了一声,尴尬地挽起鬓边落发,躲开施琅的目光看向地上:“起来吧,不过举手之劳,日后好生护着你们主子。”
吴悠吴虑高声应是,声如洪钟。
施琅看着昌阳。
公主的骄矜与精致,这些日子他目睹很多。昌阳公主身边的人,在她面前都轻声细语毕恭毕敬,唯首是瞻。像吴悠吴虑这样的底层粗人,几乎没出现过。
但她对这样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初见的意外与排斥,那便说明她见过这种人,或者说,不像他目前看到的,是高高在上娇贵无比的公主。
原主给他留下很多记忆,但人的记忆总充满了基于本身立场与性格导致的局限性。这一次,他到来的时间点是一切开始之前,他想好了,既然一切才开始,那便重新认识眼前人吧。
昌阳还处于弄错意思的尴尬里,又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施琅看出她的窘意,难得见到一个矜贵在上的人漏出真实的情绪,这让昌阳好像真的离他近了很多,不是隔着一层膜,模模糊糊,看似近实则远。
“他们来我身边时,正逢我遇到挫折,心情十分低落痛苦,‘无忧无虑’是我的期望吧……期望自己能回到变故之前,没有烦恼,快乐随意。”
这个话让昌阳有所动容,她怔愣了一会儿才收起脸上的惆怅,回过神来放轻声音询问:“能说说是什么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