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首男配
面首男配
施琅是走出边陲小镇被抢的,主仆三人好端端走在官道上,遇上一个茶寮,眼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黄泥路,施琅忍不住进去歇了歇脚。
两个仆从很小心,端来的茶水全都仔细检查后才让施琅饮用,但不知道贼人把药下在了哪里,他们还是中招了。
施琅所有的身家都被抢走不说,一路还被这帮强盗使唤鞭打,过去十几年甚至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吃过的苦头,他都在那三个月吃尽了。
三个月后,他被改头换面的贼人拉进了北齐都城,发顶插上草标,公开叫卖。
舅舅说施琅长得很像生父,而施峥如的容貌与他的才华一样出名,三国闻名。贼人不仅抢走施琅所有财物,还想把长得不错的他卖个好价钱。
被恶人奴役鞭打,受尽苦楚的时候,施琅就后悔了。他不该来北齐,只是一个不知道他存在、对他没付出半点关爱心血的生父而已,和陌生人并无不同,他不听舅舅的劝阻,忽视祖父祖母的不舍,千里迢迢跑到这个根本不欢迎他的国家……这个南墙撞得太疼了。
施琅哭了一个多月,后来不是不痛不难过了,是哭不出来了,少年心性彻底在折磨中消灭,只剩下麻木与茫然。
谢运川便是在被卖的前一夜,成为了施琅。
他和两个仆人以及一帮同样被抢劫的受害者,男男女女近十人,被拉到菜市口买卖,施琅只记得那天的日头特别酷烈,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贼人对他们灌了药,浑身使不上力气说不出话,来买奴隶的人捏着他们的下巴左右打量,就好像他从前在小摊上挑小土狗。
轮到施琅的时候,他使出全身力气挣开了自己的下巴,却因为太过虚弱,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贼人两眼一竖,长鞭就挥了下来。
鞭子密集,施琅无力躲开,只能躺在那一下一下挨着打,发出低低的痛鸣。
太疼了,只经历一次就痛不欲生,难以想象原主经历了三个月这样苦不堪言的日子。
当施琅尝到自己口中浓郁的血腥气时,身上的鞭打突然停了。
一个带着点疏离、冷淡,还有一股自上而下口气的女声在奴隶摊前响起:“这个小奴怎么卖?”
贼人的声音,不用看便能听出其中的点头哈腰:“姑娘,嘿嘿,不贵不贵,十两银子。”
女声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再度想起:“这是银子,人和卖身契给我。”
施琅试着睁开眼去看那个女子,眼前却一片花白,只有刺眼的日头在头顶灼烧,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有人过来扶起他,他的身体发射性瑟缩了一下,他自己也没预料到,后来一想,这是原主被强盗打怕了。
来人态度还算友善,劝慰他:“放心,我们主子是一等一的大善人,进了我们府上,你有大福气在后头了。”
施琅心知肚明买下他的是谁,只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扯住他的衣袖:“求你们……买了我的两位随从……我们一起的……”
那人凑近了耳朵,听了好几遍才听懂他的意思,顿时诧异,撒开手把他放到了地上匆匆离开。
施琅躺在地上,全身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他没有着急,等着那位的答复。
很久以后,在贼人都开始忐忑不耐,想过来教训临时出幺蛾子的施琅时,那个搀扶施琅的人又回来了。
“你说的那两人是谁?我们主子同意了。”
“谢……谢谢……”施琅努力睁开眼,在那人的搀扶下,找到了人堆里两个伤得最重的男人。
他们的伤势比施琅更严重,根本跪不了,像破烂一样被扔在地上,是强盗卖其他人时,顺带的添头。买卖的人都嫌弃他们,但是施琅却要感恩,他们两人有力气有身板,变成这样全是为了维护他这个小主子。
只是越想护着他,他们被打得越惨。
前世,原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北齐官方允许的,针对南越人的恶行,北齐人故意埋伏在官道,专门绑架他们这些进入北齐领地的南越人,谋财害命。
现在他知道了,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强盗。但他眼下只能带走自己的人,暂时无法做更多。
两个仆从半死不活的样子惹来身边人意味不明的一声叹息,不知道他是觉得自家主子买了这么三人亏了,还是可怜他们。
施琅也顾不上了,他连站立都万分困难,头晕眼花,痛入骨髓。当他被人扶上一个马车,又亲眼看着两个仆从被送过来,他便彻底昏死过去了。
再醒来时,眼前的花白终于消散了,他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雕花的床,青色的床帘,静谧的环境,还有淡淡的药香。原主的记忆让他有些恍惚,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到了什么时候,仿佛还在南越的家里。
外头传来一阵开门和走动的声音,接着是说话声。
“他怎么样了?”
“张大人说少年人恢复得快,大概很快就会醒了。那些外伤确实严重,但是好好养着,都能康复的。”
问话的声音全然陌生,答话的声音倒是听过,就是那日奴隶摊前买他们的人。
施琅侧头往外看去。
几个人影绕过屏风走进内室,打头的人头戴红宝步摇,身穿红缎金线绣牡丹的长裙,披帛随意地搭在臂上,步履间珠帘轻摇,雍容贵气,让人几乎看不见周围任何人,又对她不敢直视。
施琅刚对上她的眼,便连忙垂下视线,只落在她的裙摆处。
却看到她行走之间露出来的鞋履,上头镶嵌着大大的珍珠。
他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么大的珍珠,以前在舅舅家,都是最上等紧缺的货,只供都城皇室可用……
“哟,张大人果然医术不凡,真醒了。”打头的女子与他视线相触,立刻笑了起来,走到他床边直接坐下,对着他的脸上下打量。
施琅被她看得尴尬又窘迫,重新擡起眼看过去:“这位夫人——是您救了我吗?”
“什么夫人,这位是当今次女,昌阳公主殿下。你当尊称‘公主’或‘殿下’。”立在她身边的侍女似乎对“夫人”这个词极其敏感,施琅话刚落,她便立刻斥责纠正。
施琅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连忙想撑起身子行礼:“草民……草民不知道是公主殿下……”
昌阳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安心躺着:“没事,这是在我的公主府,我不讲这些虚礼,你身上有伤,好好歇息便可。”
昌阳的说话语气和她的打扮很相似,舒朗大方,直接敞亮,话落,对他微微一笑,如牡丹一样的人,一笑,整个内室都仿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