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双错六枝（五）
那人问一七八："你想要什么姓啊？"
"第一百七十八个。"一七八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连眼睛都不舍得眨——当然，也不必眨，他虽然变成了人，但还残留着一丁点树的特性，并没有眨眼的必要。
"是'宣'。"那人把手机上大大的"宣"展示给他看。
"那名呢？"一七八赶忙问。
"别急。"那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叫"新华字典"的红本子，"你自己翻吧。"
一七八念叨着"第一个"，随手翻了一页：榭。
"好，那你就叫'宣榭'了。"那人拍了拍一七八——也就是宣榭——的肩。
"那你叫什么名字？"宣榭认真地注视着那人的眼睛。
那人哂笑了一下："我？我叫……杨馔，是你们这片林子的'护林觋'。”
"'护林觋'?"宣榭的脑海中跃出了一个注解：「觋：男巫。」
"嗯，我是守护这片林子的男巫，燕云鹤先生的后辈。"杨馔笑道。
"燕云鹤？"宣榭一脸茫然。
"不认识？他是一位富有智慧的男巫，有一件跨古法器，叫'闲云'。他用'闲云'做出了一千粒有灵性的白桦种，将种子种在了这里——你们就是这些种子。"杨馔介绍道，"后来，他的子孙——也就是我的长辈——在白桦林旁边种了一千棵银藤树和五百株薰衣草，天地在林子的另一边制作出了一片湖。"
宣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的新华字典。
"对了，还有一件事。"杨馔从口袋里揪出来了衣服裤子和内衣，"哎哟，你光着身子半天了，不冷吗？我都看不下去了。"
宣榭捧着杨馔塞给他的衣服，一脸尴尬："呃……怎么穿？"
杨馔："……"
他叹了口气，一把抢过了宣榭手里的衣服。一对一地进行"穿衣辅导"。
给年幼……呃，年长无知的宣榭穿好衣服后，杨馔清了清嗓子："咳，这不是我要说的事。我要说的是：你不要忘了，你的原形是棵树，是不能离开土壤太久的。'树高百尺，叶落归根。"你每过一段时间，都得归一次根，否则会出现干呕、剧列咳嗽，甚至休克的情况。那是因为我的……对，因为我的巫术持续时间到了。归根的步骤是：走进被你的树根撑出的坑里，阖目。只要你做出这个动作十秒，你就会变成白桦树；一小时后，自动解体为人类。两次归根的间距取决于你对人身的适应度。”
说着，杨馔跪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铲子，在地上掘起了土。宣榭羡慕地盯着杨馔隆起的口袋，小声说："杨馔哥，可以给我一件有口袋的外套吗？我好喜欢。"
杨馔错愕地抬起头，对上了宣榭渴望的眼神，不禁想到了眼馋别人家小狗的小孩子，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好，好，我待会儿就给你。"
「这家伙，亏得我给了他一八七的高个子，结果还是跟个小孩似的。」
宣榭满意了，蹲了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杨馔在地上挖坑。
等到坑已经有了拳头大小，杨馔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球，和方才那个使宣榭变人的紫球除了大小外，几乎一模一样。杨馔把球埋进了坑里，站了起来，又从口袋里把那个大一些的紫球掏了出来。
杨馔合上双目，捧着紫球，让宣榭有一种误入童话世界的失真感。
下一刻，紫球渐渐变成蓝色，又恢复紫色。宣榭紧盯着球内的云波，莫名想到了黎明时喷薄而出的金乌。
"好啦。"接着，杨馔像位蹩脚的魔术师，从紫球的底座里拉出了一件外套，一个手滑让它掉在了地上。
宣榭兴奋地捡起了外套，开心地把它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杨馔："……你穿反了。"
"哦。"宣谢把外套脱了下来，翻了个面，重新穿了上去。杨馔满意地看着玩口袋的宜树，哂笑着说：·果然我的眼光不会错，你看，你穿这件风衣的样子多帅啊。"
"风衣？"宣榭把这两个字拆了开来，想以此来明白这个词的意思，「风：1、流动的空气；2、消息；3、没有确实根据的；4、表现在外的景象或态度；5、风气；6、病名；7、古代称民歌。古时又同"讽"……好像没有对得上的。」
"对，风衣。"杨馔似乎看出来宣榭根本不懂什么叫"风衣"，解释道，"就是一种用来防风雨的轻薄型大衣。
"这样啊……"宣榭把杨馔给他的手机和新华宇典塞进了口袋里。
"哦，对，我该走了。再见。"杨馔对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宣榭不知道这个挥手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对着杨馔的背影挥起了手。直到那个背影消失，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打开了字典，一字一句地背了起来。
***
"杨馔？!"解孤云和解野鹤异口同声道，一齐惊异地望着宣榭。
"怎么了？"宣榭很茫然。
"杨馔这人，啧，我们的老熟人呢。"解孤云的语气中带了些讥诮，随后又消失了，"不过据我所知，她可是个身高只有一米四的、长发飘飘的小姑娘呢。"
宣榭懵了："不可能吧？他跟我差不多高啊？难道我只有一米四？"
比宣榭矮四十厘米的甄懿："……那我呢？！一米？"
"还有，声音应该也能听出来吧？"解野鹤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和你们差不多啊，都是那样的，他的声音比你们还低沉呢，难道你们是女的？"宣榭也百思不得其解。
解孤云："……"
"那长相……?"解野鹤紧攥着最后一根稻草。
"长相也挺像男的啊，"宣榭悄悄瞄了眼慕昳阳，口无遮拦地说，"其实啊，说实在的，我觉得昳阳比他更像女的。"
慕昳阳："……不想活了？！"
宣榭立马认怂："想活，想活……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昳阳你眼睛比他大、睫毛比他长、脾气也比他像——不都说女生脾气大嘛（白桦树的偏见，请不予理会），还有，昳阳没他高……嗷！"
慕昳阳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呜呜，昨阳你干吗？"虽说宣榭原形是白桦树，比一般人更抗揍，但这么个动作也把他吓得不轻，"明明我说的都是实话啊？"